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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定风波

  

  见谭积玉答应了苏小小斗诗的邀请,钱良的脸上顿显忧色:“积玉……”

听出钱良的阻止之意,邱灵均却一把拉住了钱良:“阿良,你要做什么?”

面对邱灵均的询问,钱良没有隐藏自己的担忧:“对方有传世战诗在手,又作镇国诗。”

邱灵均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那又如何?你害怕积玉会输吗?”

钱良面上忧色不减:“这个苏小小气势如虹。”

“可她面对的是谭积玉,别忘了积玉遇强更强,从无败绩,无论是下棋,还是斗诗。”

邱灵均自信满满的表情并没有让钱良放下担忧。

钱良下意识地看向谭积玉。

谭积玉依旧是张不苟言笑的脸,他似乎总是这样的表情,淡然冷峻宠辱不惊。

钱良的忧虑就在谭积玉的喜怒不形于色中寸寸褪去:“你说得对,他可是青州第一举人,谭积玉。”

谭积玉也是案首,县试府试州试,童生秀才举人,连中三元。

但仅仅是这样,并不足以让他拥有青州第一举人之名。

毕竟,县试府试州试年年都有。

连中三元者,每年都有那么三五个。

谭积玉原是学棋的,他三岁学棋,天资聪颖棋艺精湛,八岁便能与诸国大家对弈而不落下风。

那时他并不学文,不能以文入圣,但人们都说他终会成为当代弈秋。

届时,文圣亲撰传记,传他流芳万世。

可突然有一天,谭积玉决定学文。

这个决定很突然,以至于谁都不能接受。

但谭积玉决定要学文,也就这样做了。

他考县试府试州试,连中三元,皆是案首,不过学文两年而已。

于是不服其才者接踵而至,纷纷与他诗斗词斗。

谭积玉从不拒绝,从无败绩,故而一跃成为青州第一举人。

“还是词斗吗?”谭积玉问。

苏小小点头:“以今日见闻为题。”

谭积玉略略抬手:“请落笔。”

谭积玉还保留着昔年弈棋的习惯,礼让对方先手。

对弈中先手占优,棋至终盘需让目计算。

苏小小也不拒绝,抬手执笔,笔尖轻蘸墨汁。

赵宝山已为她换了一张宣纸,镇纸将掺杂圣页压有暗纹的纸张推得极为平整。

一个童生,让举人伺墨,苏小小依旧泰然处之,提笔写下——三月七日,学府道中遇雨。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三月七日,在学府道中遇到下雨。

原词是苏轼的《定风波》,第一句,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

苏小小根据的实际情况,将沙湖道改成了眼下所在的学府道。

随着苏小小的书写,她的身后出现一纸崭新的巨大虚影。

面前的文字,实时投上虚影——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双方约定以今日见闻为题。

下雨,步行溅了满腿泥,被邱灵均嘲笑是泥腿子,正契合了“同行皆狼狈”。

邱灵均和钱良的嘲笑,是嘲笑他们是泥腿子,也是嘲笑他们是寒门子弟。

“余独不觉”,只有我不这样觉得,不觉得泥腿子可笑,也不觉得寒门子弟可笑。

见苏小小写到“已而遂晴,故作此词,”,围观的看客都是心头一紧。

他们知道,前面的几句都是铺垫,重头戏就要来了。

在亲眼见证一首镇国诗问世之后,他们还能见证更厉害的诗词问世吗?难道是传世战词?

会化成什么?谭积玉前一首词的异象已是化成巨虎,苏小小得更加威猛才行,巨龙?

不,龙虎还是有些长妖蛮气焰了,那就化剑吧,能一剑劈开苍穹那种巨剑。

犹如仙境的空中城池,能开天辟地的水墨长剑,这不足够他们跟子子孙孙说一辈子?

苏小小就在看客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继续写下——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赵宝山心中默念刚刚写成的词句,神色复杂地看着苏小小。

别听穿过林间敲打树叶的雨声,不妨一边吟诵长啸一边悠然前行。

这是隐喻刚才他的竹林一下子被谭积玉的猛虎摧毁的事情吧?

劝慰他不要放在心上?一个莫听,一个何妨,便写尽了外物不萦于怀的豁达。

明月楼上,他那样言语刻薄,苏小小却这样待他,当真当得起一句豁达。

巨剑呢?围观的看客没有赵宝山的千回百转,只在心里焦急腹诽。

巨剑呢!剑开天幕,足以让他们跟子孙说一辈子的巨剑呢!

苏小小手执笔尖在纸上继续游走——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怕?看客们一下子来了精神,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怕的后面,必然是要接上一句披肝沥胆锐意进取之句的。

就像街头口角,谁怕谁的后面也会接一句“来啊”,以示输人不输阵。

或是更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杀意之句,手持《载道》的文人激动地想着。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小小,眼中难掩激动之色。

虚影纸张上,瘦金体铁画银钩——一蓑烟雨任平生。

啊?这是所有人内心的真实写照。

就这?满心期待开天巨剑的看客们想着。

啊,就这?太过用力将《载道》捏出褶皱的文人想着。

没有剑开天幕,甚至连龙啸九天都没有,只有一蓑烟雨,任平生?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谭积玉的声音响起,不急不徐,不悲不喜。

看客们先前是因为没能瞧见预想中的巨剑,心中失落至极,才生出“就这”的想法。

听着谭积玉又念了一遍,才缓缓地省过味来。

拄竹杖穿草鞋,轻便更胜骑马。风吹雨打,便穿上一件蓑衣,照样过自己的一生。

你有你的鲜衣怒马,长街纵情,嬉笑一生。

我有我的竹杖草鞋,一蓑烟雨,未尝不也是一生。

赵宝山更是双目赤红。

权贵们总是显得从容豁达很多的,他们试错的成本不过是九牛一毛,犯不着急赤白脸。

相形之下,他处处削尖了脑袋总想着压人一头,以至于尖酸刻薄锱铢必较。

只因每一次机会,都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机会。

错过了,就是一生。

现在,苏小小却告诉他——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是何等的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在场神色动容,如赵宝山一样双目赤红者,皆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寒门子弟。

看见这一幕的白仁济又是一叹:“那首诗,加上这首词,传出不知要收服多少寒门子弟。”

第71章 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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