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机会
赫斯塔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伯衡与斯黛拉都是一怔，两人望着赫斯塔，目光中都带着探寻。
“你……”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还有必要去见这个人吗。”赫斯塔站在原地，“来十二区之后，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怠慢我——如果AHgAs监察官的身份都不足以使他来见我，那这场对话的意义在哪里？”
伯衡正要解释，赫斯塔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他不信任你的判断，伯衡，他宁可相信一个遥远的老军阀，也不肯相信由你举荐的水银针对你们的组织有诚意。”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简……”
“现在正是说这些的时候，”赫斯塔凝视着伯衡的眼睛，“我在山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跟我提阿那律，所有人都在说你和阿吉的名字，她们信任的人是你，因为她们实际接触的人是你，我也是一样——为什么我愿意几次三番地离开埃芒里亚来这里找你？因为我相信你。”
“……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但简，你已经来了，阿那律的人也已经见过了你——”
“回答我一个问题，伯衡，你真的觉得，这个人值得你追随吗？”赫斯塔打断了伯衡的话，“没有他，有些事对你、对阿吉来说，大概更加方便吧？”
就在这瞬间，伯衡的眼中闪过一道犹疑，无论是斯黛拉还是赫斯塔，两人谁都没有错过这片刻的惊变。
斯黛拉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赫斯塔在做什么，因此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赞叹——她竟然是这么想的！她竟然打的就是伯衡的主意！
那一瞬的犹疑转瞬即逝，伯衡又迅速恢复了原先略显疲惫的笑脸：“也不能这么说……”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既然我已经到了，就不会让你难堪，已经约定好了要见面，我当然要去。”赫斯塔微笑着道，“不过我告诉你，我这一趟来，原本是想让他同意把你们的一些迦叶送一些到我那儿去——最好是由我亲自来挑，不过，待会儿我不会和他透露半分我的想法。”
伯衡微微颦眉：“等等，简，你可能有点误会，这些事情并不是我——”
“你和他差的是什么？”赫斯塔直视着伯衡的眼睛，“军队？武器？胆识——还是做事的经验？我搞不清楚你们这个组织到底还有多少个大人物，但是伯衡，在你第一次来找我的那天晚上，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就仅仅只是消除原十二区自由党对你们驻地的威胁——这一件事吗？”
“简……”
“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我未必不能向你提供一些别的帮助。”赫斯塔低声道，“前提是，你也让我看到了同样的诚意——你说过的，你希望和我建立信任，不是吗。”
寂静的清晨，几乎不见人迹的大街。
伯衡望着赫斯塔的眼睛，感到自己像一支正在被点燃的蜡烛。一种前所未有的欲念在他心中骤然升起，他的目光仿佛突然回到了山野，回到那片他耕耘已久的聚居地，回到他和阿吉仔困境中反复思量的夜晚——
“我同样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赫斯塔道，“两天后，你来我的农场，如果我看不到你人，那么就是你拒绝了我，往后，你也再不必来见我。”
赫斯塔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无声的对峙间，伯衡已经充分地觉察到赫斯塔话语中的分量。在某个瞬间，他几乎已经想要开口回答——
可是赫斯塔的语气又忽然变得轻松。
“走吧，”她的头微微偏转，“你的阿那律大概要等急了。”
……
这是一场灾难般的会面。
从进门的第一瞬开始，伯衡就感到今天的见面确实没有必要。尽管是在室内，阿那律也没有摘下墨镜，他没有换僧袍，而是穿着一件不甚严肃的丝绸夹克，几人进门的时候，房间里云蒸雾绕的雪茄味熏得斯黛拉立刻开始咳嗽。
不等赫斯塔开口，伯衡已经提议大家换个地方谈，赫斯塔则与斯黛拉先一步离开，去往了院中一个临时帐篷的下面。
当阿那律重新在帐篷中坐下，他终于稍稍挪了下墨镜的位置，往赫斯塔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道：“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讲明来意，说服我听下去。”
紧接着，阿那律和赫斯塔同时抬起手腕——看表。
谁也没有说话。
表盘上的秒钟缓慢转动，当时间还剩最后五秒的时候，赫斯塔放下了手，轻轻吸了口气。
“你会为今天的傲慢付出代价。”她看了斯黛拉一眼，“我们走。”
阿那律皱起眉头：“你站住——”
“……抱歉，我去看看。”伯衡朝阿那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而后迅速追了出去，以确保这一路没有人会对赫斯塔她们动手。
有亲信上前征询阿那律的意见，然而这位首领似乎误以为伯衡最终还是会将那两个看起来脾气有点大的姑娘带回来，因此只是坐在原地大笑了几声，挥挥手，让部下们不要管这件事。
街道上，伯衡迅速追至赫斯塔身侧。
“……你们现在要回去了吗？”伯衡道，“简，听着，无论我最后答复是什么，我两天后都会去找你，如果我没有来，那一定是有什么困住了我……你现在是要回去接帕卡特女士吗？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是啊，帕卡特女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让她落空，”赫斯塔道，“说吧，哪里汇合？”
“如果你还记得上次聚居地的位置……”
“好，我直接过去。”赫斯塔道，“不过这一次我们在格雷诺博耽误太久了，时间有限，我会带她直接去见阿吉，免得耽误时间。”
“太好了。”伯衡的声音甚至带着颤抖。
他稍稍放慢了步速，甚至没有与赫斯塔道别，只是目送她远去。他宽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竭力忍住了想要大笑的冲动。
直到今天，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