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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

  

  魏友山为陛下讲解制造硫酸过程中,遭遇到的种种困境。

在朝廷迫切需要大量硫酸的情况下,魏友山带领着西山煤局的大工匠,开始了试制过程。

这个过程非常非常的不顺利,第一步就在材料上出现了问题,铁、铜都会跟硫酸进行反应,不耐腐蚀,硫酸具有强腐蚀性,并且非常危险,无论是缸体还是管道,气压不足或者被腐蚀出一个洞来,生产就会非常危险。

格物院最终经过了多次试验,使用了传统的炼丹炉来解决问题,也就是陶瓷罐来解决问题。

以前想要得到硫酸,也就是绿矾油,需要对绿矾进行干馏,很早的时候,炼丹师们就将绿矾放入陶罐之内,放入火炉加热,将硫酸提炼出来,效率低,产量更低,只能用于小范围的提炼。

陶罐耐腐蚀、耐高温、技艺成熟,容易塑形,想要什么形状都能烧出来。

很快,第一批的陶罐开始进行,硫磺燃烧后,在管子里和水蒸气变成硫磺油,硫磺油和绿矾油是一个东西,酸性腐蚀。

但其产量,相当的感人,和干馏绿矾几乎完全一致,而且伴随着严重的刺鼻性气味。

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大明的匠人,开始往罐里和塔里,添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发现一种矿物就用火烧一烧,多种混合物放到一起烧一烧,看看能不能炼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早就成了匠人们的日常。

煤、焦、铁块、甚至连水肥都没有躲过一劫,全都被扔进了炉子里,相继得到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产物,直到大明匠人将把火硝扔进了炉子里。

硫酸制备的产量开始大幅度的提升。

“塔是一公一母两个陶罐,中间用铅填充,铆紧密封,前面一共有三个塔,第一个放硫磺,第二个放火硝,前两个塔和第三个塔相连,中间有止压阀,只要气压足够,顶起销子就可以放气到第三个塔了。”魏友山讲解着前面三个塔的作用。

这三个塔是前灶,就是负责加压加热,第三个塔里放的是水。

三个塔的气压足够,就可以产生硫酸,一整排的大罐子一共有八个,第八个塔主要是废气处置,里面是一块块的铜条,对硫和硝进行最后的回收。

匠人们在生产中发现,原材料使用效率越高,产生的废料就越少,其中一个关键就是温度,按照格物院判朱载堉对热的解释,越热,这些细小到人类无法观察到的微小颗粒,活动就越快,也就是反应越充分。

当然温度也不是越高越好,密封问题也要考虑。

大工匠们开始了第四次迭代,如同烧焦一样,尝试改变不同温度,增加反应效率。

一共历经七代迭代,终于算是能够让陛下来看一看,他们真的没吃闲饭,拿着朝廷的俸禄,真的有在做事。

魏友山将一个密封的玻璃瓶呈送给了皇帝,按照标签,里面是浓度高达98%的浓硫酸,重量为半斤,但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这里面是水?”

“陛下圣明。”魏友山沉默了下,陛下是真的不好糊弄。

朱翊钧哑然一笑,点头说道:“水就水吧。”

浓硫酸具有强腐蚀性,如此危险的东西,就这么递给了皇帝,显然是不符合缇骑的安保章程,别说浓硫酸了,就是硫酸铜制成的胆矾农药,朱翊钧都没接触过。

朱翊钧也不让下属为难,没有强行要看浓硫酸,就把水当成浓硫酸验收了下,生产是不会骗人的,产量需求摆在那里,胆矾农药无法大规模量产,官厂从上到下都要被审判。

欺君可是不赦重罪。

朱翊钧在火药局细柳厂溜达了好大个圈,朱翊钧手里是个原理性的模型,现实里,一个塔就是三层楼那么高,框架都是钢混结构,一座座塔整齐的排列在面前,并且无数的管道穿行其中。

每个人看到都会震惊无比,人力居然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农学博士柯延昌俯首见礼,他比陛下早到一点,就急匆匆的去了硫酸铜制备工坊,在层层防护下,他见到了浓硫酸和反应中的硫酸铜。

“臣见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柯延昌再拜请罪。

“可不是,晚了整整两年。”朱翊钧让李佑恭拿来了柯延昌的崇古进步奖奖章和黄金底座,将其亲手交给了柯延昌,才松了口气说道:“朕可是妥善保管,生怕给柯博士给摔了。”

“谢陛下隆恩。”柯延昌收好了自己的崇古进步奖奖牌,正面是技术进步奖,背面才是王崇古敬赠。

柯延昌其实不太想要这块牌子,因为王崇古是个奸臣。

可是看着王崇古带出来的匠人们巧夺天工般的技艺,还是让柯延昌对王崇古奸臣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

或许可能,王崇古也不是个奸臣,只不过是朝中政斗扣的帽子?朝堂斗争对柯延昌而言,有些复杂了,他懒得多关注了,这进步奖,是对他贡献的肯定,他受之无愧。

朱翊钧和柯延昌一边走,一边聊着关于绿矾油生产和胆矾农药应当如何使用的问题。

多数时候都是柯延昌在说,朱翊钧在听,有的时候,朱翊钧也问一些问题,话题逐渐从农药变成了农事。

比如中盛良薯一号的培育,速生杨的推广,大明在多地栽种了数十万亩的速生杨,人工林的轮种,好处很多,每多种一颗速生杨,就少一棵树被采伐。

大明对木材的需求几乎是无上限的,但大明的植被覆盖率也很低,水土流失严重,如何在发展的过重,防治水土流失,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也是大明发展路上遇到的难题。

“大医官们对中盛良薯产出的土豆,进行了长达三年的试验,启用了三百个标本,进行了长期观察,发现土豆确实有资格成为主粮,即便是重体力活儿的劳作,也不会出现营养不良的症状。”朱翊钧说起了土豆作为主粮的医学实验。

大明大医官们虽然没有太好的检测设备,但有皇帝特批的标本进行直接试验。

土豆的营养价值得到了实践的验证,这种产量高的农作物,的确可以更加容易的喂饱大明百姓。

“真的是个可喜可贺的消息。”柯延昌眼前一亮,这种高产量、易种植的农作物,最怕的就是缺乏了大明尚未了解的东西,导致不能长期服用,不能成为主粮。

现在看,可以暂时放下这个顾虑了。

“朕听闻柯博士还帮宁远侯开辟了五十万亩的棉田,详细讲讲。”朱翊钧说起了西域开拓的事儿。

柯延昌极其感慨的说道:“还是要谢过宁远侯的救命之恩,在哈密找盐生植物的时候,被马匪给抓了,是宁远侯四处搭救,才把臣给救了回来。”

“马匪?”朱翊钧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柯延昌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朱翊钧怕是要把西域的马匪全部撕碎,都不能解恨。

大明外派的农学博士,都有五十名缇骑随扈保护安全,可不是让柯延昌一个人在大漠里晃荡,可能正是因为有随扈,才让马匪觉得这是一条大鱼。

柯延昌找到了一种盐生植物,让人送往嘉峪关,身边护卫力量减少,就被马匪给围了。

马匪求财不求命,李成梁得知消息后,让马匪这条道上的虎爷出面,把人保下来了,虎爷是投靠李成梁的马匪之一,算是招安了,原名马三虎,在道上颇有威望。

马三虎把人赎了回来,李成梁并没有发作,倒是马匪们炸了锅,直接把劫了柯延昌的马匪窝给端了。

马匪们不这么干,李成梁就要把所有的马匪窝都端了。

朱翊钧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柯延昌不让人上报,是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出门在外,遇到什么危险,都不算稀奇,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圣上,责问地方官员,会给柯延昌以后的出行带来些困难。

“该死的马匪!”朱翊钧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就不能这么善罢甘休。

大明在西域拥有宁远侯坐镇的武装力量,这些马匪成了大明重开西域路上的绊脚石,那就碾碎他们就是了。

朱翊钧立刻让李佑恭下章宁远侯,这些马匪,应剿尽剿,用他们的人头,为营造安宁西域出一份力。

柯延昌说了很多西域的情况,和大明士大夫想的不一样,西域上到国主、万户贵族,下到百姓,竭诚欢迎大明王朝前去王化。

因为按照西域人的经验,中原王朝来了,青天就有了,日子就会安稳下来。

只要中原人一来,就有西域人支持中原人建立统治,甚至在西域有句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

两汉交际时候,西域和中原断绝了联系,光武帝再建东汉,国力有限,没有重开西域都护府的打算,西域被匈奴统治,匈奴对西域的统治,可谓是人神共弃。

在西域诸国反复上奏请命的情况下,定远侯班超再通西域,经营三十年,给西域带来了安定和繁荣。

到了唐末,西域再次和中原断绝了联系,一直到南北两宋交际的时候,辽国的耶律大石跑到了西域建立了西辽,也获得了西域人的拥戴,并且耶律大石干的很不错,把西域经营的极好。

对于西域人而言,中原大皇帝派去的人是可信的,他们不太相信从其他方向来的人,这些统治者,只能带来动乱和杀戮。

西域这块地方,自古以来被四面八方的统治者征服过,北方的匈奴,南方的吐蕃,西方的波斯、帖木儿,这些统治者,一个比一个残暴,一个比一个抽象。

只有来自中原的统治者,会推广农业技术,会兴修水利,会调解西域诸多邦国之间的矛盾,结束征战。

班超当年留下的穿井、坎儿井技术,依旧庇护着所有的西域人。

而且和皇帝、士大夫想的完全不同,西域是个农耕区,而非游牧区,每年依靠雪山融水、地下水发展出绿洲耕地,农耕区域的百姓,自然更加趋向于农耕的中原王朝。

就是天山以北的放牧区域,当地人也会种点什么,而不是随水而栖,随时令迁徙,过的是定牧生活,他们对迁徙并不认可,当然,这世界上,也没人愿意当流浪汉。

李成梁营造铁门关和温泉关,就得到了当地人的支持和拥戴,因为李成梁干的事儿,似乎和班超没什么不同,垦荒、兴修水利、营造关隘防止入侵、调解各方矛盾,停止杀伐。

当然,绝不是说没有死硬分子,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李成梁从不吝啬就是了。

柯延昌的意思是,重开西域,比朝廷预想的要简单一些,至少是有很强大的民意基础和历史惯性,百姓并不抵触汉人前来建立统治,有了这个前提,很多事情,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温泉关营造之后,大明朝廷就可以再设西域都护府,而李成梁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西域大都护了,李成梁虽然这个年纪了,但还是很想建功立业,最起码把自家的爵位,再上走一走,升为国公。

朱翊钧和柯延昌、张居正、戚继光在北大营武英楼一起用过了午膳,朱翊钧抽空专门写了封圣旨到西域,让李成梁绝对不要放过这些马匪,居然敢在大明皇帝头上动土,那就留不得他们了。

农学博士,每一个都是宝,损失哪个,朱翊钧都不乐意。

在用过午膳之后,朱翊钧在北大营操阅军马,下午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继续处理国事庶务,奏疏繁杂,一直处理到了晚膳的时候,才把一天的事情忙碌清楚。

“这篇文章有意思。”朱翊钧拿起了一本杂报,《民报》上刊登了一本杂报,《进士家考—富贵不过三代》。

这篇文章一共考究了自洪武年间到万历年间,可考证的共计2088位进士家族的传承情况,首先就是地理上分配极其不均衡,完全集中在了浙江和南衙,其次,就是这2088位进士家族,传一到七代者,分别是311个、1500个、209个、51个、12个、4个和1个。

大明进士家族将近86%传不到三代,传到三代就只有一成,传不到三代以上的概率为96%,这和武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明武勋包括世袭的千户百户,基本都有后人,《陕甘绥卫所选簿校注》记录的非常详细,几乎没有断绝。

进士家族,富贵不过三代。

这位笔正,对这些进士家族为何会衰败,进行了长达五年的考证,最终得到一个结论,凡是能够考据的家族断绝原因,就只有一个,内斗,内斗引发的家族结构的腐朽和崩塌。

内斗非常的严重,妻妾争宠、姑嫂宅斗、兄弟阋墙、官府告发、诬陷栽赃、买凶杀人、买通狱卒狱中杀人、戴绿帽、休妻、侄儿将姑姑沉塘如此种种,各种手段花样繁多,比那些话本里,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精彩数倍。

笔正以苏州常熟徐氏进行了举例。

徐栻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官至南京工部尚书,万历九年病逝,享年六十三岁,徐栻刚刚离世没多久,常熟徐氏已经撑不住了。

徐栻有一儿一女,进士的女儿自然要嫁给进士的儿子,徐栻为女儿找了一门好亲事。

徐氏女嫁给了瞿汝稷,他的父亲是嘉靖二十三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二,官至礼部右侍郎的瞿景淳。

没成想,徐氏女刚刚进门没多久,老丈人瞿景淳就病逝了,当时按照守孝的礼法,瞿汝稷需要守孝三年,这三年,瞿汝稷也不能跟徐氏女同房。

徐氏女要受三年的活寡,她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跟丈夫的弟弟瞿汝夔看对眼了,二人眉来眼去,就滚到一张床上了。

这丈夫瞿汝稷得知此事,就暴跳如雷,写了封信《答徐司空书》,告知老丈人徐栻要休妻。

徐栻是官场人物,最看重面子,当然不肯让自己的女婿休妻,还许诺了一些好处。

瞿汝稷是个性情中人,再次写了封信回复,坚决要休妻,徐氏女被休掉回到了娘家。

徐栻怒火冲天,开始为难前女婿瞿汝稷。

瞿汝稷在街上走着走着,就会被人暴打一顿,一大堆徐栻的门生故吏、亲朋故旧对瞿汝稷极尽打压。

这前女婿瞿汝稷是个果决狠厉的人,你徐栻不嫌丢人,那就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瞿汝稷直接和前丈人来往书信、通奸的弟弟拉到了衙门,状告徐栻不法,这些徐氏女干的那些事儿,名扬天下了。

这事儿闹得举世皆知,徐栻终于把女儿给幽禁在了家里,不许她跟情郎见面,但也没有停下对前女婿的打压,甚至打算买通狱卒杀人,这么大的案子,狱卒哪里敢接?最终瞿汝稷被衙门放了。

徐栻还有个儿子,名叫徐尚德。

徐尚德有三妻一妾,前两个妻子嫁过来没多久就离世了,徐尚德就纳了个妾室周氏,这周氏很是争气,一口气给徐尚德生了三个儿子,而且个个都很健康。

正当周氏以为自己母凭子贵,可以从妾室转为正妻的时候,徐尚德娶了正妻安氏。

第一次纷争开始了。

周氏和安氏开始了宅斗,安氏出身大户人家,精通宅斗,而且也很争气,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最终周氏死,安氏彻底掌控家宅。

安氏赢了,但她的手段让丈夫感到胆寒,丈夫把进士恩荫的国子监名额,给了妾室周氏所出的庶长子。

第二次纷争开始了。

这次安氏凭借着自己家母的身份,把大多数的财产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而非妾室周氏所出的庶长子,这安氏在第二次中再次获胜。

可是庶长子拿了恩荫国子监监生的名额,这是报送朝廷的,无法更改,庶长子恩荫了国子监名额,坐满监后,考效合格就做了官,一直升到了五品南京刑部郎中。

这个官在朝廷不算什么,可在地方,那可太大了。

庶长子联合其他两个庶子和三个嫡子,展开了第三次的纷争。

这第三次纷争旷日持久,最终惹得南京巡按御史邓澄在写结案报告时候,只能写‘原刑部郎中徐昌祚(庶长子)烝淫掠父’,总结了这段荒唐的家族内斗。

这位庶长子把自己那个不检点被休的姑姑徐氏女,给沉了塘;

嫡子那边也不消停,嫡老二居然勾结外贼,假扮强盗抢劫了亲生父亲,亲生父亲直接被气死;

庶长子把姑姑沉塘被捕,被嫡老大买通了狱卒毒杀在了牢房里;

庶老二、庶老三装神弄鬼,假扮父亲鬼魂索命,吓死了嫡老二;

嫡庶大战落下帷幕的时候,徐家这几条人命全部折腾了进去,只剩下个庶老二,以卖字代写书信为生,别说官宦之家了,在常熟地面,他们家都成了笑话。

而这个嫡母安氏,出身江苏无锡安氏,其父亲号称安百万,家产百万银的巨富之家,还有个儿子安希范,是万历十四年进士。

安氏的宅斗,也在进行中了。

安希范也是庶子,而且是安百万老来得子,第二次纷争已经开始,并且巡按御史已经办了两个安氏宅斗的案子,和徐氏宅斗的精彩程度,不遑多让。

朱翊钧看完了这篇杂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看来咱们的王公子、杨公子,还是很成器的。”

王谦虽然跟他爹不对付,但王谦的品行得到了海瑞、张居正的认可,他的才能也不用多说,否则朱翊钧也不会把他派去吕宋安定吕宋了。

杨公子则是杨博的儿子杨俊民,杨俊民在顺天府丞的位子上当牛做马,受着各方面的气,皇帝、朝中大臣、武勋、势要豪右、富商巨贾,这么多板子夹着,杨俊民仍然艰难的维持着局面,而且维持的还挺好,甚至这两年越发游刃有余了。

张居正的几个儿子,虽然不在官场,但几个儿子也还算和睦,没有闹出内讧的争斗来。

但朝中大臣也不全都是这样的。

海瑞那个养子,就想用海瑞的名声换银子,被皇帝怒斥换了个宗子过继。

凌云翼的儿子,甚至用父亲的名头搞科举舞弊,搞得凌云翼只能致仕,若非有大功在身,并且愿意致仕,科道言官早就追着弹劾了。

“子不教父之过,这文成公教子的事儿,都成了京师一件趣事,天下皆知了。”李佑恭觉得这不是偶然。

海瑞的养子敢这么干,完全是因为过继,海瑞没法严加管教,而凌云翼常年奔波在外,对儿子疏于管理。

杨博对儿子的严苛,也是出了名的严。

杨俊民小时候打了书童一拳,还不肯赔礼道歉,差点被杨博打杀,杨俊民跪在大雪地里,举着家训,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在母亲的求情下,回到了屋中,一场大病,差点病逝。

其实宫里也一样,陛下忙于国事,对孩子无暇管教,可是皇后千岁,那管孩子,连偷懒都要挨揍,为此皇帝和皇后,还因为教育吵过一次,最后还是皇后赢了。

李太后对皇后不满,甚至想要扶持冉淑妃,跟皇后唱对台戏,也是因为皇后对所有皇嗣的要求,都是一样的严,严的有点凶了。

陛下皇嗣们争气,可不是惯出来的,都是管出来的。

还有潞王殿下朱翊镠,李太后宠爱潞王,但潞王从小到大,可没少挨陛下的揍。

李佑恭是陪练,亲眼看见就有十多次,每次陛下都借着对练的名义,把朱翊镠揍得鼻青脸肿。

要不然朱翊镠那个混世魔王的性格,指不定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现在能独当一面,和陛下这位长兄的教育息息相关。

“知易行难啊,朕也知道,朕就不舍得训斥治儿和潮儿,这些孩子犯浑,都是丫头拿着柳条抽,真的是不忍直视。”朱翊钧放下了杂报,也是有些感慨,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狠不下那个心。

王夭灼狠得下这个心,抽起来,从不手软。

朱翊钧不忍直视,就直接不看了,教育孩子,完全交给了王夭灼。

李佑恭笑着说道:“那宫里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的。”

皇帝陛下和皇子们的关系,不仅是父子,还是君臣,加了一层君臣关系,就会非常麻烦。

陛下任何的训诫,都有可能释放类似于立储、废储的信号,陛下真的狠揍朱常治一顿,怕是要被朝臣们解读为要换太子了。

王者无私,陛下还真的不能揍皇子,皇后必须要承担起教育的重任,皇后培养了一群废物蠢货,连个合格的继承人都没有,皇后怎么参加郊祀,在神道祭拜列祖列宗、和陛下合葬?

皇后如此待遇,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国本在皇后的肩上扛着。

“转邸报吧。”朱翊钧钦定了这篇《进士家考》,算是用直观的数据,告诉天下进士百官,管好自己的孩子,否则这些家门不幸,就一定会发生。

高达96%的进士门户,无法传过三代,这个数字,真的太高了。

不仅仅是进士家门如此,其实一些势要豪右之家的宅斗,也很凶残,不遑多让。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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