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来者不善
“那孩子是谁的？”
孟可柔面对两人的质问，发出一声狂笑，啐出一口冷痰：“自然是我的啊哈哈哈哈。”
“疯了！”林意洳有些发怵，孟二小姐那样子实在叫人害怕，她不自觉地靠近了孟卿晚。
树梢上有乌鸦咕呱鸣叫，疏影横斜，凉风薄阳，透着不祥的预感。
“原我想着，二妹妹如果能回到从前，待养好了身子，还是孟家二小姐。只是瞧着妹妹现在的样子，恐怕不适合出霞玉阁了，吓着孟翎孟芸可怎么好，嫂嫂以为呢？”
孟卿晚冷眼睨了她一眼，转头问嫂嫂。
片刻前还怜惜孟可柔腹中孩儿的林意洳，此时想到自己的儿女，不由得动了动嘴唇，失神说道：“我也以为二妹妹还是好生养身子为好。”
“将二小姐关在霞玉阁，好生照顾着！”她厉声吩咐，任谁都知道这个“好生照顾”是怎样的“好生”。
孟可柔喝下红花的痛还未消解，此时身下流出了红色和褐色混合的血流，裙裳浸染。
疼痛从内到外的钻心蚀骨。
她痛骂着孟卿晚，骂她无耻，骂她残暴，骂她下作，骂她合该被男人羞辱，骂她该下十八层地狱。
仆妇粗暴地推搡着孟可柔，呵斥她“二小姐，走吧，别装模作样了”。
林意洳不忍，背过身去，默念阿弥陀佛。
孟卿晚看着那滩血迹有一丝恻隐，但很快稍纵即逝，她觉得自己的心又冷又硬。
想起上一世她被打了几十板子扔在了杂乱的耳房，寒风呜咽，周身无席裹身，送进来的饭菜又冷又硬掺杂着沙子。
她拍打着紧锁的柴门，喊着她是被冤的。
孟可柔和陆少言携手走了过来，在她面前恩爱旖旎，他拿出白绫绞住她细白的脖颈，下死手拖拽着，任由她遍体鳞伤的身体磨在坚硬的地面上，原本已经翻了肉的伤口再次被磨得渗血蚀骨。
孟可柔一脚踩在她唯一完好的手指上，使劲在地上揉搓，纤纤十指像是塞进了磨盘中，被磨成粉碎。
十指连心，她浑身的痛令她晕厥过去。
一桶冷水泼上来，痛意令她再次醒来，寒意让她痛不欲生。
当时又有何人怜惜她？
喉内一阵干呕，手心出了层层冷汗，她觉得好累。不由得抿紧了嘴唇咬紧牙关，强撑着，不允许自己生出半分怜悯。
孟卿晚无情地走出了霞玉阁，命人锁死了门扇，不准她迈出霞玉阁半步。
林意洳只觉得眼前的孟卿晚有些陌生，但又有些怜惜她的遭遇。只拿过她的手握住，安慰：“嫂嫂知道妹妹心中苦，既然二妹妹已经落了胎，该受的惩罚也受了，若她能诚心悔过，妹妹看在姐妹情谊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孟卿晚微微颔首：“嫂嫂说的是。”
“只是眼下我与陆家的事还未解决，未免他们拿妹妹的事作筏子，暂时委屈二妹妹。”
林意洳“哎”地叹息了一回，轻轻地拍了拍卿晚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说陆家陆家到。
陆老太太亲自来孟家登门拜访，老太太戴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头面，穿着诰命服，乘着侯府最简陋破败的一定轿子，凄凄惨惨地走过闹市街区，直直来到孟家大门前。
她拄着拐杖，不让任何人搀扶，微微颤颤迈向孟府大门，头面上的珠翠钗寰摇摇欲坠，发出叮当脆响。
孟家和陆家的事一夜之间，成为京城街头巷闻。
陆老夫人一出场，立刻引人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陆老夫人来到孟府大门，用力拉着门上的金漆兽面铜环一声声扣响，大声疾呼：“孙媳，祖母来跟你赔罪了，只要你们姐妹放过我们陆家，要祖母下跪，祖母也无二话。孙媳，你倒是开门啊，你当真这么绝情，要将夫家赶尽杀绝吗？”
“你和言儿完婚当晚，言儿就接到朝廷调任，赶赴青州赴任，并非不看重你啊！你嫁入陆家三年，祖母对你百般呵护，将掌家之权交由你，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尽听你支配，祖母使二两银子买散碎人参须续命，也需你应允，你还有何不满？”
“你指使孟家二小姐仙人跳自己的夫君，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怀上自己夫君的孩子，言儿被你们陷害无力反抗，任由你们姐妹驱使，你仍不满意，在府中大吵大闹让我老婆子滚出侯府，言儿不应，你就装病伙同家兄闯入陆家将你们姐妹带走，让孟大人朝堂之上参奏自己的夫君。”
“我们陆家倒了，你满意了。如果让我老婆子离开能让你满意，我今日便撞死在你面前，还望你饶过我们陆家，饶过言儿，他可是你的夫君啊。”
……
陆老夫人颠倒黑白，只身一人来到孟府门前，看似来赔礼，实则句句刀子一样扎向孟卿晚，扎向孟家。
孟卿晚和林意洳刚刚从霞玉阁出来，便听到二门子上的小厮火急火燎跑过来禀报。
将陆老夫人说的那些胡话一一学了，“门外现在人越来越多，一开始人人都在观望，现在已经对孟府指指点点，还说大姑娘为了掌权不惜唆使妹妹引诱夫君，逼着陆家世子将年迈的老祖母赶出去居住，说大姑娘在陆家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目无尊长……”
越听心内越堵，孟卿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蜡白，差点倒下去。
绿珠和素心立即撑扶着，都吓坏了，“小姐”“小姐”唤着，手脚无措。
孟卿晚原本气血两亏，身子娇弱，这几日晚上又睡不好，刚刚又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大事。原本强撑着疲累的身子走了出来，此时听到小厮汇报的这些话，不由得气血攻心，吐了血。
孟卿晚一张脸惨白惨白，浑身无气力地靠在绿珠身上。
林意洳一时也慌了，她出身书香世家，又嫁到了孟家这样的清流世家，从未遇过这样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吩咐小厮：“凭她怎么叫不要开门，就说大爷不在家，老太爷又病倒了，让她回去。”
“绿珠素心，还不赶紧送大姑娘回房！”
“请郎中！”
小厮眼见这番景象，也不敢再进言，领了命转身就走。
“慢着！”孟卿晚强撑着一口气喊道。
林意洳不解地看向她，握着她的手，眼神中隐约有着担心，“妹妹——”
孟卿晚按了按她的手，双眸坚毅：“嫂嫂，陆老太太来者不善，我若不出去，恐怕人人都以为我们苛待长者，傲慢无礼，也坐实了她口中为了掌权不惜拉拢妹妹兄长嚣张跋扈的我。”
素心拧着眉担心地唤了一声：“小姐。”
“去抬藤屉春凳子，我没力气……”孟卿晚脸色蜡白如纸，说话的力气也微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