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章 神罗、波兰瓜分波西米亚
在唐赛儿的安排里,一旦敌人出现大规模调动,黎利所部就要尽快冲过去,不要让敌人凭借优势的机动兵力调动己方,而是主动把一部分兵力送到敌人不得不重视的位置,从而把他们钉在那里。
当然,这个时候,波兰-立陶宛联军不止有一个选择。黎利部因为马战水平不高,选择了先用坐骑进行机动,然后下马步战。这样虽然让士兵能够更好发挥战斗力,也提高了队伍的稳定程度,但机动性还是下降了。如果不想交战,那么联军是可以选择主动退走的。
不过,就这么放弃自己选好的出发阵地,联军方面明显还是有些不甘心。而且,黎利部虽然有两千多人,看起来也不少,但武备状况只能用“凑合”来形容,连坐骑都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那种用来充数的炮灰兵。因此,对方还是选择了先围攻他们,试图把这一部分吃掉再说。
黎利等人,本来在骑兵阵列中偏右位置。他们右边,也是阵型最侧面,是一千多名各地卫所提供的骑兵;左边,则是一路上收编的波西米亚骑兵,包括投诚的圣杯派小贵族,以及被俘后又被唐赛儿强行“雇佣”下来的布拉格骑兵等等。这些人数量最多,足足编成了两个巨大楔形阵;再左边,是唐赛儿亲自率领的王府骑兵本部。而在唐赛儿左手边,是普洛科普之前带来的、塔博尔派仅有的几百号骑手,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衔接着唐赛儿和步兵大阵,也形成了一个单独的阵型。
虽然整体看起来也不少,但大家的水平非常参差不齐。甚至,唐赛儿亲率的这部分人,都来源多样。
那些跟着她一起从东方跑过来的,都是一路经历战斗的老兵,战斗力非常可靠;还有一些,是朱文奎和马王妃,这些年招揽下来,在大都附近一边打工一边训练的军士——虽然听起来,是那种不到战时,都要给军官做工的苦力士兵,很有欧洲或者大宋的风格。但实际上,他们打工的内容,都是朱文奎给安排好的。有人是去冶铁、建筑这样的行业,给人当学徒,了解相关的知识;有些则直接去给紫帐军队养马,跟着官营马场的官吏,学习育种和医治马匹之类的知识;另外还有不少,干脆直接就是郭康、脱欢等人雇佣的,实际上是他们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不方便直接让军方参与的情况下,专门组织起来,进行各种新武器测试的实验性军队。他们的定位,一直都是吴王府的教导部队,战斗力也已经很高了。
不过,还有一批人,就没有经历过太长时间的训练。之所以叫王府直属,只是因为那会儿朱文奎这边人太少,恰好需要人手来填充他那些根本塞不满的编制,所以就都塞到唐赛儿那里了。这些人的战斗力,就不太好说。唐赛儿之前尝试冲阵的时候,都不敢带他们……
至于其他各路,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波西米亚和周边地区的卫所军户,整体素质算是比较出众的。因为在吴藩编户的时候,也按照明制,设置了一批世代从军的军户。不过,因为欧洲特有国情,这些世袭军户基本上就是本地的骑士,他们上头的世袭武官,一般也就是他们的领主。只不过,要多了一些考核、集训之类的程序,比之前要更正规了。因此,这些卫所骑兵的战斗力也比较可靠,所以才被安排在最右侧,负责警备敌人,伺机出击。
而夹在中间的那些人,就不太可控了。这边的很多骑兵并不是吴藩的属下,或者塔博尔派的同情者,很多人在两个礼拜前,还是和他们敌对的圣杯派,甚至是公教维护者。不过唐赛儿一路行军,一路拉人。只要有点战斗力,而且不是那种命都不要、就一定要和“异端”过不去的狂信徒,都把人家硬拉进来。
她给大家宣传说,胡斯派归胡斯派,大明归大明,二者并不是绑定的。相反,朝廷才是真正的普世组织,其权威居于各个教派之上,所以也不在乎信仰和仪式的区别。如果有教会人员为非作歹,鱼肉百姓,那么就按照处理贪官污吏的规章,进行处罚。因为朝廷反对的不是某个教派,而是腐败这种现象。
在她的建议下,朱文奎等人真举行了几次公审,处决了一批滥征宗教税的主教、神父和修道院长。另外,还让杰士卡派兵护送官吏,去胡斯派的地盘审查,结果真抓出来几个私自挪用资金、贪污社区公款的教士,同样按照特殊时期的惯例,全部处以死刑。
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各派都有不少人转而支持朱文奎,觉得他非常公正,而且确实在解决问题。连公教教会内部,都有一些中上层教士,人主张赶紧请他来匡正局面。
因为目前的情况很明显,不管是瓦茨拉夫还是西吉斯蒙德,都无力解决波西米亚内部各种矛盾。几个月前,西吉斯蒙德还反复给大家保证,说他那边已经准备充足,会出手解决困扰教会、以及整个欧洲公教世界数十年的教会分裂问题。结果,他这一通操作下来,罗马教会能不能弥合还不好说,波西米亚的教会倒是快要完蛋了……
相比而言,“小吴王”朱文奎这边已经明确做出了表态:首先,他打赢了布拉格军队,所以他有了裁决的权力;其次,他正在无差别地针对所有腐败现象,而不是针对某个教会,那么他就有了裁决的正义性;最后,他的宫廷里既有胡斯派的骨干成员,也有法国、意大利、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各邦国的公教人士,因此两边都有沟通渠道,具备了裁决的可行性。这三点都做到了,那就已经是近乎完美的选择了。
在欧洲,公教教会已经是个非常有生命力的组织了。每次遇到内外冲击,教会内部都有人站出来,尝试推动改革。虽然天天宣传自己“恪守传统”的形象,但教会从来都没少变化,比很多世俗政权都灵活多了,否则估计也维持不了这么久。当遇到胡斯派这种新教派冲击的时候,立刻开始推行对应的措施,进行“反新教派的新教派改革”,都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因此,这次也很快有人开始呼吁大家转变思路。他们认为,教会的危机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教廷上层争权夺利、为了权力无底线内斗导致的大分裂;另一部分是过度搜刮百姓,导致信众对教会和神职人员的神圣性出现质疑,这也是他们投奔胡斯派的主要原因。这二者,一个由上而下,一个由下而上,正在腐蚀教会的根基。
而现在,小吴王提出了一套只反对腐败神职人员、不质疑教会本身的处理方法,不拘泥于现在纷纷攘攘的仪轨问题和教义争端,而是直接翦除问题的根源。对于教会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见效果不错,唐赛儿就四处派出队伍,一边向各地征收士兵和粮草,一边宣传自己这边“解决问题”的承诺和思路;此外,她还趁此机会,又特意找了一批名声相对不错的公教教会成员,表示希望他们帮忙,和教会进行谈判,让他们配合一下,一同清理教会内部的贪官污吏。这样,不止是对于百姓和大明有好处,对于教会自己也是个很好的选择,等于帮他们完成改革了。
这种呼吁,对一些教士很有吸引力,但也导致波西米亚的公教教会内部,迅速出现了严重分裂。
原因也很简单:布拉格大主教为首的很多上层教士,确实很腐败。这边的教会,都不是滥发赎罪券的问题了,而是教宗滥发的赎罪券,都能被他们克扣截胡,然后滥发自己刊印的赎罪券,从而把利润全都塞进自己腰包里。这种人,就算让现在充满贿赂、暴力威胁和权力交易的罗马教廷自己来管,怕是都不能饶恕他们。
在他们看来,小吴王确实不针对教会,也没有针对比较节制的神父们,只是要求消灭一些蠹虫而已。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自己就是那个需要被清理的贪官污吏。对教会好不好,他们才懒得管,但要是让明军打过来,以他们的名声和行事履历,怕是要有许德拉一样多的脑袋,才抵得上刑罚了。这怎么可能同意?
这个情况,吴王府的众人也清楚。唐赛儿派人到处宣传,说要进行谈判的时候,连杰士卡和普洛科普等人都吐槽说,这姑娘可能还是太年轻,也不考虑下,谁在贪、贪了多少,这些高级教士本人,才是最清楚的啊。呼吁整治教会的呼声已经很久了,那为什么他们之前一直不阻止呢?所以,她的行动肯定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不过唐赛儿不为所动,还是到处宣传,唯恐大家不知道。甚至支持了一些教士,去和大主教等人辩论,声称要说服他们,接受改革方案。
结果,两边越是辩论,教会的改革派越发现,现在就没法在原有的教会组织内进行改革。因为教区高层已经认定,这就是要他们的命,铁了心就不准备让步。
他们寄希望于西吉斯蒙德,乃至波兰人,希望这些人赶紧带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对内,则严厉压制改革派的言论。一开始还装一下,说要先对付胡斯派异端再说;大家建议得多了,就突然破防,禁止所有人再提这些话,甚至连历史上的克吕尼改革之类的事情都不准提,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敏感,让教会先贤都成了禁忌了。
到最后,唐赛儿还在维持赞助,给教士们提供路引和生活费,说要让他们去倡议,用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教会改革问题。但教士们反而不同意,觉得纯属浪费时间了——因为这个时候,教区高层已经不管改革派教士到底是什么目的,只要提一下教会腐败问题,就要动刀动枪,甚至不乐意来辩经了。
都到这份上,双方实际上已经撕破脸了。不少教士都意识到,大主教们能喊西吉斯蒙德来,物理消灭胡斯,那同样也能消灭反对贪腐的自己。还有传言说,大主教私下里安抚亲信们,让他们不要怕,说等波兰人来,就让这些最虔诚的信徒出手,把教会内部的蠹虫——也就是那些要求整顿腐败问题的教士们都杀掉。到时候就没人敢找事了。
这件事的真假,短期内估计没法考证,但改革派的教士们几乎都相信,大主教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情。因此,他们也纷纷行动起来,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而是开始把事情抛到明面上,公开联系大明朝廷,组织信众迎接唐赛儿派出去进行宣传和征兵的队伍,和教区上层分庭抗礼。
见明着人数越来越多,布拉格大主教连忙派人散发告示,威胁说,等叛乱农民被军队消灭,就会追究教会内部的同情者,因此大家要好自为之。不过,这说法现在也吓不到气头上的教士们了。南部几个教区的神父们也联名发出公开信,说我们的军队也未尝不会作战,你搁这儿吓唬谁呢。两边就这样彻底闹翻。
另外,唐赛儿还派人四处宣传,借着波西米亚教区高层自己承认过的、要借助波兰人剿灭本地反抗者的言论,警告当地人。她专门提醒大家,波兰人可不是来辩经的,相反,那边的贵族不可能白跑一趟的。
之前,波西米亚的一大难题就是德意志贵族过来圈地。现在要是波兰人也来,那么波西米亚王国恐怕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肯定会被神罗和波兰双方直接瓜分。如果想要避免最坏的结果,就赶紧出粮食、出兵,大家合伙先把他们打跑再说。
这个宣传的效果也十分显著。很多还在观望中的教士和小贵族,也纷纷投军,加入了唐赛儿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