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惟愿此情长相依(一)
“你别哭,浅樱。”白婉瓷轻轻替她失去了眼角滑落的泪水,望着她的脸,温声对她问道:“什么事情都不要烦恼,万事都由我和你的明轩哥在呢。”
“你和我们说,你遇上什么烦恼了。是和良时之间的婚事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在生意上的事情,遇到了麻烦?”
宋良时的名字一落入她的耳里,便好似一根针刺入了她的心中一般,她的泪水忍不住倾泻而出,将头沉沉地垂了下去,哽咽着道出了一句,“我跟良时永远都不会有可能了。”
闻她此言,白婉瓷与景明轩都不由大为错愕,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惊愕。
“浅樱,你别哭,你慢慢和我们说。”白婉瓷提起了心神,轻轻拍了拍孟浅樱的背,安抚住了她的情绪,并慎声对她问:“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了?”
孟浅樱终究还是抵不过景明轩与白婉瓷的再三追问,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一说给了他们二人。
“……我设想过我们之间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却唯独没有想过他的身份。他瞒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因为我被好奇心迫使去查看了他的那些资料,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东国人。”
“东国人和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不可跨越的国仇家恨,他的身上留着和那些人一样的血,同样都是我们的敌人,我又怎么能够和敌国之人相守在一起?”
话到伤心之处,触动了心弦,泪水便又如同决堤之洪一般涌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白婉瓷听完了她的叙述,也不由扼腕,“当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所以我不能够和他在一起了。”孟浅樱不停地呜咽着:“原本一切都将朝着最好的方向走了,我以为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和他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不是宋良时,是千田良时,他是东国人,不是国人,我和她身上留着的都不是同一民族人的血。”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早知如此,我宁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这个人。”
然而,景明轩听完了她的话却一直沉默着,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惊愕的反应,脸上凝着肃色,似乎陷入了深切的思考。
片刻后,他才将头抬了起来,认真且严肃地对孟浅樱问道:“那他这些天还有再来找过你,或是和你说些什么吗?”
“没有。”孟浅樱吸了一下鼻子,并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也就只有那天晚上他来我家找过我一次,和我解释了他身世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他说他不会勉强我,如果……如果和他在一起,会令我痛苦,他也愿意放手……”
说到这里,她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左眼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她只能用手背悄悄抹了去。
景明轩的神色依然肃穆,继续对她问:“浅樱,我问你什么,你可都要和我说实话,不能够有一点点的隐瞒。”
“你与他相识这么久以来,除了他身份的这件事情隐瞒了你之外,他还有没有做过什么其他对不起你的事情,或者是让你难过或是痛苦的事情?”
“没有。”对于这个问题孟浅樱的回答倒是很坦然,“他一直都很爱护我,宁可他自己吃苦,也没有让我受过一点点的委屈。”
景明轩又陷入了一阵凝思,片刻后才抬起了头,并轻轻呼了一口气,声音却是云淡风轻,“如若他的品性毋庸置疑,你也不必因为他的身份就断掉了与他之间的所有情爱。”
“啊?”孟浅樱闻言一怔,用着那双蓄着泪水的眼睛,带着些惊愕地看着景明轩,“明轩哥你是说,我还能够同他在一起?”
景明轩却向她反问了一句,“那我问你,你是否还爱他?”
孟浅樱沉默了一瞬后,方才点了点头。
“那你就应该清楚。”景明轩直截了当地说道:“他没有欺你负你,也没有伤天害理,你们彼此相爱,对彼此的感情都没有半点质疑,那又为何不能在一起?”
“可……可是……”孟浅樱的唇瓣颤动了一下,眼中带有几分纠结,“可是他毕竟是东国人,而我是生长在神州大地上的中国人呀,如若我不顾忌他的身份还和他在一起,那岂非有愧家国,愧对中国百姓?”
景明轩开解着她,“你刚刚不是也说了,他也不想要这个东国人的身份,他也没有像那些东国人那样做过任何伤害中国人的事情,不是吗?”
“那些在我们国土上违背作歹的东国人丧尽天良的确罪不容诛,他身上的确有东国人的血统没有错,可他并没有做过任何恶事,那我们就不应该把他归于那些为非作歹的东国人那一类。”
“何必去顾及一些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你们本就不应该牵扯到国仇家恨的那一个层面上的,你们两人都是良善之人,两个良善之人为何不能相守在一起?”
“对呀,浅樱。”白婉瓷也对她相劝:“宋良时虽说生在东国,可他的身上也流着国人的血,便也算不得是一个真正的东国人。”
“而且他本就是把自己当成国人的,他没有愧对于你,也没有愧对于中国,所以你也不必为了身份上的事情这样耿耿于怀呀。”
“你与他相爱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你也不必有任何愧疚之心,更不必因为这个身份就割断了你与他之间的情爱。”
“真的可以吗?”孟浅樱将头抬了起来,望了望景明轩,又望了望白婉瓷,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的光亮之意,左手微微捏动了一下袖口,“便是他是这样的身份……我,我也还可以同他在一起,不会受到谴责,也没有愧对于中国,是……是吗?”
“当然呀。”白婉瓷温声说道:“宋良时他是一个好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件事情。你想一想,他为了你能够安心,宁愿自己难过,也没有来打扰你让你为难,难道他对你的心不是真的吗?”
“他来到彬川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勤勤恳恳做着商铺里的活儿,也没有什么野心,他为人真诚,在彬川也获得了不少国人的认可。”
“他的心愿大概也就是做些小生意,赚些钱,在中国平凡地生活一辈子吧。”
“他并非恶人,要怪也只能怪他生错了地方,不过他现在也算是一个中国人了,你和他在一起当然不会受到谴责,也不会愧对中国。”
“对的。”景明轩很是坚定的同其说道:“他没有害过人,你也没有背叛家国,你们都是无愧于自己的心的,当然可以在一起。”
“你也不必为了这件事情在心里反反复复纠结了,宋良时对你的心,我们也都能够看得到,这样把你放在心上的人,这人世之间难找第二个。”
“你们的婚宴马上就要置办好了,你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了,放不下他就去找他,好好和他在一起吧。”
听了两个人的话,孟浅樱垂着眼眸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却始终没有言语,良久之后,方才轻轻将眼眸抬了起来。
眸中的那一缕光泽,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却难以窥得这其中的所想所思,几秒后,他又将眼眸垂了下来,只是道出了一句,“我再好好想想吧。”
那一天晚上下班后,孟浅樱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个人坐在房间中,脑海之中的思绪层层流转着,心中也已然过尽千帆。
景明轩与白婉瓷对她的劝说她每一句都认真地听到了耳里,每一句话也都在脑海之中仔细地盘旋而过。
他们两人的话,使得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心中却仍然有些顾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些什么。
不知是介怀宋良时那一半东国人的血统,还是介怀这件事情他一直都在隐瞒着自己。总而言之,她的这一颗心在胸腔里不停的起伏着,始终无法安定得下来。
并不想同他就这样分开,但也无法彻底坦然地同他在一起,心中反复琢磨着,却愈发教他心乱如麻。
回想着与他相识到相爱,再到订婚以来的种种每一件事情都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这么久以来,他的真诚与良善,她都看在眼里。
做生意的时候宁可自己吃些亏,也绝不会占他人半分便宜,这样一个良善之人,又怎么能够与那些丧尽天良,欺压中国百姓的东国贼寇沾上边缘。
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毋庸置疑,不论生意上多么繁忙多么劳累,他在自己面前露出的,永远都是最真诚的笑脸,从未在自己的面前表露出一分一毫的疲惫之态。
这么多年,每一天都如一,也从未厌倦过半点对自己的感情。对于和自己婚礼上的事情,他也一直在精心筹备着,哪怕自己所具备的条件并非太优渥,却也认真地想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
这样一个肯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个人世间恐怕都难以再寻得到第二个,自己又如何能够将这份感情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