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宦 第58节
雾玥一进来就看到他似疯魔一般搓洗着自己的手,流出的血将清水变得浑浊。
谢鹜行瞳孔涣散不聚焦的看着眼前只会出现梦里的人,直到手被执起,他猛然惊醒,不是梦,那为什么小公主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拢在雾玥掌心里的,丑陋脏污的手,一把收回,声音干哑,“公主别碰。”
“别动!”雾玥气恼的瞪了他一眼,重新抓起他的手,硬生生搓破的伤口,开多疼啊。
谢鹜行缩了缩指尖,试图将手收回,“脏,公主别碰。”
低哑轻忽的声音让雾玥心头一疼,她仰头看着谢鹜行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从没觉得你脏。”
谢鹜行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被压抑至麻痹枯死的心脏,因为这简短的一句话重新复苏。
砰,砰。
继而,砰砰砰砰,以极为凶恶的速度狂跳。
他已经接受了小公主不要他,接受了独自沉没在这黑暗里,可她却又一次来拯救他。
告诉他他不脏。
让他如何抵抗,让一个濒死的人,如何能抵抗可以救命的解药。
“公主,还要奴才么。”
雾玥很生气,他不照顾好自己,又让她担心,赌气转过身,“不要。”
不成了,不能不要了。
谢鹜行一把扣住她的腕子,缓缓靠近,将额头低在她的肩上,犹如一头受伤的兽,“公主,奴才好疼。”
第039章
抵在肩上的分量不重,可是谢鹜行呼吸沉颤的厉害,粗重的喷洒在雾玥颈项之上,扫过她的肌肤,刮过她的耳畔。
灼烫,不稳。
雾玥感到不知错所,她猜测谢鹜行是真的很痛,连转头看他都小心翼翼。
谢鹜行紧阖着眼,几缕散下的额发落眼前,透过间隙可以看见他浮红的眼尾,也更衬的他面白如玉,抿紧的唇角似在隐忍,神形脆弱。
“谢鹜行。”雾玥担忧的小声唤他。
谢鹜行没有作声,用纷乱的呼吸回应。
那股怎么样驱散不了的恶心感就这么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让他从魂到身都在颤抖的难言满足。
雾玥见他不说话,又叫他,“谢鹜行。”
再多唤几声吧,小公主已经多久没有把他的名字含在口中了,辗转过唇齿,细细咀嚼,再甜软唤出。
“谢鹜行,你怎么了?”
直到雾玥嗓音里都是焦急,谢鹜行才从喉咙里滚出声音。
“嗯。”
又低又哑。
他让自己抬头,从使人沉溺的气息里抽身,看着雾玥默然不语。
眼尾隐忍出的薄红不是因为痛,而是在控制身体里那股颤动灵魂的亢奋,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忘形堕欲。
小公主那句不脏,才是解开他压抑,否认,困缚着自己锁链的钥匙,彻底脱困后的妄念猖獗肆虐,冲击着他的神经。
一根根如同怪物腕足般的邪思再次从心上生出,蠢蠢欲动,叫嚣着迫不及待想要纠缠住小公主。
唯一的区别,这次他可以控制。
谢鹜行安抚着将它们压下,让自己不要操之过急,反正,不会让她再有机会说不要他了。
谢鹜行低声道:“公主要走,我让人送公主回去。”
扣在雾玥手腕上指却不松。
看到他这样折腾自己,可怜的就像被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兽,雾玥心早就软了。
把人拉到一旁坐下,吩咐仲九,“快去拿药白布过来。”
仲九从震惊中回过神,应声去拿东西。
走出屋子,仲九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眼前这个乖觉坐在公主对面的人,是连杀太子都不眨一下眼的掌印……吧。
仲九很快回来,“公主,东西拿来了。”
雾玥一手托着谢鹜行的大掌,拿了帕子小心把上面的血渍擦去,烛光映着她的侧脸,柔软细腻眼睫偶尔扇动两下,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为什么将手弄成这样?”
谢鹜行轻描淡写,“沾到脏东西了。”
雾玥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么个回话,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了。
抬睫又气又无奈地瞪向谢鹜行,“那也不用这样洗。”
他这用力的样子,自己若是不来,把皮搓掉一层都有可能。
小公主凶着脸瞪他的模样,让谢鹜行恍惚回到了过去在长寒宫的时光,真的太久了,他离开了她近乎一年。
“我知道错了。”
雾玥心更软了,在记忆里翻出当初自己说得再也不原谅他的话,稍抿了抿唇,语气却不受控制放轻,“还疼吗?”
谢鹜行轻点下颌,“疼的厉害。”
仲九看似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莫非,过去掌印在公主身边也是这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真不能相信。
“真麻烦。”雾玥口中抱怨着,俯身凑近他的手背,轻轻吹气。
若有若无,似烟柳拂波。
无需再压抑,谢鹜行近乎放肆的看着他的小公主。
柔软细弱的脖颈弧度幽美,适合握在掌中,感受呼吸时在掌心里的起伏,视线移向她两片莹润的唇瓣,透过微翕的唇缝,可以看见藏在里面的一抹淡粉,适合……
谢鹜行暗暗咬住齿根。
雾玥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将他的手放回到他膝上,才说,“我走了。”
谢鹜行声音隐隐带着急切,“公主。”
“你别误会。”雾玥抢在他前面说,“我就是看在那个雕鹤的份上,礼尚往来,过来看看你而已。”
话音落下雾玥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吭声的把唇抿紧,只有神色仍然倔强就是了。
乖怜的让谢鹜行心口生柔。
“那公主能再与我礼尚往来吗?”
无非就是谁给台阶的问题,雾玥翘了翘嘴角,故作冷漠,“再说吧。”
然而看见谢鹜行站起身,冷漠就被抛到了脑后了,“你又是遇袭又是弄伤手的,好好休息,不准乱走。”
谢鹜行弯唇,“是。”
他示意仲九送雾玥回去。
谢鹜行将被包扎起的手举到眼前,轻轻笑出声,清润的黑眸倒影出暗中的祟动。
*
雾玥没想到谢鹜行说礼尚往来,就真的日日命人往她宫里搬东西,首饰珍玩几乎找不出重复的。
雾玥起先还与他较劲不收,可她这边自管退,他那里自管送,压根儿拿他没办法,雾玥也就不拒绝了。
只不过谢鹜行没来过倒是真的。
她让合意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奉命暗查地方私抬盐价一案,人不在京中,她就也不急着礼尚往来了。
冬日容易发软犯困,外头天又冷,雾玥怕冻也不太出屋子,用过午膳就拢着衾被小憩。
才睡醒起身,眼里朦胧的水雾还没消,就听合意在外头禀报:“公主,贺兰公主来了。”
雾玥简单整了整衣衫,起身道:“快请表姐进来。”
贺兰婠走进屋子,解下身上的斗篷说,“还是你这里暖和。”
“表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雾玥笑着拉贺兰婠坐下,又让合意去小厨房端来燕窝薏米甜汤。
“来看看你成天猫在屋子里干嘛呢。”贺兰婠是闲不住的性子,看雾玥脸上还印着睡觉时压出的印记,打趣儿说:“我看你再睡就要冬眠了。”
“哪会。”雾玥拿手心揉揉脸,她每日也就睡一小会儿。
贺兰婠吃了几口甜汤,感觉胃里暖烘烘,舒适的叹了声,与她说起临阳郡主在鹿鸣谷设冬宴的事,“你到时可去?”
不等雾玥回答,她抢先说:“你得陪我去。”
以往到了冬天,她早日日跟阿兄他们去山里打猎,将猎物带回来烤着吃。
哪像现在,成天在这宫里,她憋都快憋死了。
雾玥看出她眼里的怨气,只怕自己一摇头,表姐就该爆发了。
雾玥点头,“好。”
“这才乖。”贺兰婠笑捧住她的脸,滑溜细腻的像剥了壳的鸡蛋,让她爱不释手。
雾玥想躲没躲开,只能委屈兮兮的让她蹂.躏。
“公主,掌印求见。”合意在殿外道。
说是求见,谢鹜行人已经站在了门口,扫在贺兰婠手上的视线看似淡淡,微蹙的眉心却彰显不虞。
谢鹜行走进屋子,“见过公主,贺兰公主。”
合意接过他解下的大氅退出去。
“你怎么来了?”雾玥理了理被贺兰婠弄乱的鬓发问。
眸中是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惊喜,他何时回的宫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