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渡劫与讲道
荒岛外围的海面上,包括王家父子在内,诸多来“护法”的修士见“风起云涌”结束,被压制的异象感觉也逐渐消散,心中顿时有数,知道岛上那位已经成功进阶一品神通。
毕竟刚刚“玄天灵机”倒灌的场面他们也都见到了,这时候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于是,心中有鬼的立刻飞遁离开,反正没找到机会,并未行动,也算不得结仇。
而真正来“护法”的,或者借着“护法”名义来感悟大道法则的,则依旧留了下来,准备等岛中那位一品神通稳固境界后拜见一番,结个善缘。
“一会儿上岛后,你要注意言行。”王仙楼对着身边的儿子叮嘱道。
他见苏仙子对那位好友极为上心,显然两人关系不一般,担心儿子不顾体面地引发冲突。
作为神通修士中的佼佼者,已然越过第三层天梯的存在,王仙楼虽然无惧交手,但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树敌。
王灵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点头道:“父亲,我省得……”
见儿子似乎受到了打击,王仙楼再次升起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自家好好一个上品神通,怎么就在感情上堪不透呢?
就算是要发展成洞玄阶段需要“坚守”的理念,“感情”也是最差的一种选择,极容易被人利用。
不过,就在王仙楼组织语言想要进一步扭转儿子的思想时,眉头却是一皱,接着猛地转头,向小岛的方向望去,只见刚刚消散不久的元气之云竟然再度汇聚,只不过这回没有“风起云涌”,而是黑压压的,让人心里压抑非常。
“这是……‘登天雷劫’?他竟然刚成就神通,就想跨过第一层天梯?”王灵宇也看到了这一幕,再次目瞪口呆起来。
对于进阶神通的修士而言,三魂七魄已然聚于灵台、紫府之中,魂魄在神识的作用下合而为一,也就是神魂逐渐圆满的过程,本质上其实也是内天地逐渐凝实,从刚晋升时的初步与现实接触的“半实质”,最终达到“实质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对于上、中、下品神通来说难度天差地别。
其中下品神通几乎无法度过第一天梯,之所以会如此,则是因为下品神通蕴含的天地法则强度不够,在成就神通时只是勉强罡煞合一,魂魄隔阂依旧很大,而且没有大机缘难以补救。
绝大部分下品神通,一生都会困在第一层天梯之前。
而中品神通就要好上不少,五品、六品大概花个七八年时间就能神魂圆满,而四品,则要更加容易,一两年内就能达成,几乎不弱于一般上品了。
对于上品神通,这个过程就更简单了,因为神通品级高,不但蕴含的法则强大,还有着神通源头的提携,哪怕是三品神通,一年之内也能神魂圆满。
而如郑青颜那样的一品神通,只花费了月余时间便跨过了第一天梯。
但再是容易,也很难见到成就神通当天就直接渡“登天劫”的,以王仙楼的见识,也只是听说一些转世真人有时会这么干。
“莫非……这位刚刚晋升的一品神通,是一位觉醒了记忆的转世真人?
“若真是如此,倒是能解释他为何会在荒郊野外晋升了……”
王仙楼下意识看向苏玄冰,但因为对方穿戴着一身甲胄,不但掩饰了面容,连思绪波动也尽数隐藏,所以无法发觉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苏玄冰此时心里也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回望向小岛的目光里满是复杂之色。
“赵晨……真的是‘欢喜’一脉的真人转世吗?
“他这回的根基功法似乎和‘欢喜’无关……是借着转世,换了道路?”
就在众人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一道银白色的巨大闪电就毫无征兆地从低沉漆黑的铅云中窜了出来,像是一条灵活而又恐怖的银蛇,带着天地之威,穿透小岛上的山峰,无视了一切阵法禁制,劈在了赵晨的神魂之上。
“炼魂仙雷……”旁观的修士们念出了这道银色雷光的名字,他们大多都被这道仙雷劈过,知道其威力。
一般来说,只要神魂圆满,意志坚定,坚持过这道雷劫不成问题……但眼前渡劫之人刚刚成就神通,哪怕是一品大神通,也不可能直接圆满,所以只能靠着自身的内天地硬扛了。
“也就是‘转世真人’,换了普通神通修士敢这么干,内天地怕是直接就要被轰碎了!”
眼见第一道仙雷被稳稳接下,众人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从之前对岛中之人的羡慕、觊觎,变为了敬畏、尊重。
毕竟有着机缘的散修,和转世归来的真人,分量是不一样的。
这也是赵晨立刻就引动天劫的原因之一,要不然哪怕有玄冰护着,也难免会引来麻烦。
第一天梯的雷劫总共有三道仙雷,除了刚落下的“炼魂仙雷”,还有“裂魄仙雷”和“碎神仙雷”两道。
但这对于内天地里蕴含着“大日星槎”神通的赵晨来说,根本不是威胁,轻易就化解了雷劫内的威能,吸收了其蕴含的好处。
而在被三道仙雷轰击的过程中,赵晨的内天地也开始蜕变,由之前还有些虚无的“半实质”,化为“实质”,真正可以和现实进行交互了。
——说起来,神通修士之所以死后有几率能身化“秘境”,或者成为神通法器,就是因为内天地的“实质化”让自身的法与理有了凭依,不会轻易消散于天地的缘故。
而当内天地真正可以与现实交互后,就可以借其内神通感应并贴近天地对应的法则,完善自身的道理,继而让法与理交织,反馈给内天地。
等到存在于内天地的所有神通都真正有了属于修士自身的“法与理”,真正为自身所有后,就可以尝试去跨越第二天梯了。
这也是跨过第一天梯后的主要修行方向。
“说到底,在第一天梯之前,拼出的神通虽然也能如臂指使,但发挥的威能也只是相应功法‘定制’好的效果罢了,也只有让自身的‘理’与蕴含的‘法’交织后,才算真正属于自己。
“就比如青颜,她那‘孽龙不死身’最初可只有死亡才能‘读档’,可经过和我的多番‘练习’后,现在不但随意多了,甚至能做到化身‘孽龙’……
“嗯,在这点上,我倒是占了莫大便宜,因为‘大日星槎’的存在,我的内天地极为特殊,当初在初步凝练了神识后,其实就已经在交织‘法理’了,尤其是借助‘九幽神体’的那些感悟,已经让我能够掌握神通的部分变化……不过,只有属于‘阴’的那一部分,毕竟我当初还没拼出神通,‘法’的来源都是阴煞法术……
“难怪澹台竹宫会警告我要节制,若是当初继续沉迷,恐怕拼凑神通时都会出问题。”
见三道天雷尽数落下,劫数逐渐散去,感受着自身内天地变化的赵晨感慨了一声,终于收功起身,继而将神识延伸出去,联络苏玄冰,让她将外面的“客人”请进来。
他准备在这小岛上来一次“讲道”,也算还了这些人“护法”之情——别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但却有护法之实,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没能找到机会。
而苏玄冰也很快回了信息,并着重说明,来“护法”的人里只有一位需要重点关注。
“王仙楼,跨过第三层天梯的神通修士,同时也是上一届‘星宿大会’的‘地劣星’。
“这个排名很靠后了,但能在‘星宿大会’上拿到名次的就没有弱者,当初师傅都没能排进去呢。
“更何况,星宿大会上夺得的称号别有玄妙,宋无瑞当初仗着‘地魁星’甚至能欺瞒洞玄真人!
“确实需要注意……说起来,这还是除了宋无瑞之外,我第一次遇到上一届的‘星宿’呢。”
思绪转动间,赵晨随手打开了三重阵法的部分禁制,创造了一条可供人穿行的通道——拥有“星宿停关”大神通的他,在阵法掌控上已是信手拈来。
而他自己,则在收拾好仪式物品后,临时搭了一个类似于“星槎”内御座位置的高台,盘腿坐于其上。
待苏玄冰引着七位神通修士进入这不算宽敞的山洞后,赵晨秉持着多言必失的原则,只自我介绍了一句“贫道‘玄坛’”,便直接开始讲道。
而且一上来,他就选择了从“显德真人”柴迅那里得来的部分知识,高屋建瓴地阐释起了“星宿”相关法则的内容。
由于“星宿”类的传承很是广泛,是仅次于五行的天地法则之一,各家各门派都有相关功法,所以进来“结善缘”的七位修士虽然心里奇怪于这位一品神通的古怪行为,但还是听得专心致志、若有所思,以此映照自身感悟的法与理,发现了诸多问题,有豁然开朗之感,于是俱皆放下多余心思,沉浸在了讲道中。
这一讲就是一天时间,赵晨从“星宿”讲到“血月”,又从“血月”讲到五行之法,将自身深厚的积累展露无遗,也让在场众人更加相信此人必然是一位“转世真人”。
说起来,得益于与“九幽神体”,与“西凉女帝”,以及与众多一品神通女修的双修,赵晨在法则感悟上绝对是“洞玄”层次的,只是领悟的部分法则比较片面,又还没形成自身的“理”,无法交织……要不然,他都可能直接引来第二层天梯的劫数了。
眼见自己这点底子即将被掏空,赵晨也便顺势停了下来,笑着道:“以上便是贫道的些许感悟,希望各位道友能有所得……也算还了各位的‘护法’之谊。”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得如痴如醉的众位神通宗师方才回过神来,怅然若失、意犹未尽。
王仙楼甚至觉得自家“洞玄”长老在这几种法则上的积累都不及对方。
而王灵宇这会儿却是半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觉得玄冰能跟在这位前辈高人身边是她的机缘。
“谢过玄坛前辈!”七位神通宗师齐齐躬身行了一礼。
赵晨没有避开,只点点头道:“我还要继续闭关稳固境界,就不留各位了,还请自便。”
众人都听出了送客的意思,其中几位立刻识趣地告辞离开,只有王仙楼稍作迟疑,然后取出了一枚令牌交给苏玄冰,诚恳道:
“持此令牌能使用我王家在瀛洲的所有产业设施,还请不要推辞……另外,我王家随时欢迎玄坛前辈来做客。”
说完,他再次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有些不舍的儿子离开了小岛。
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神识之中,赵晨这才迅速封闭了所有阵法,然后带着苏玄冰开了另一个“后门”远离此地。
等到随便找了个山头落脚后,他当即取出“瑶池之棋”的棋盘,带着苏玄冰进入了其中。
——若非进阶神通最好是在玄天,否则灵机不够,赵晨也不会选那个小岛了。
一直到二人进入了“瑶池之棋”秘境内的皇宫后院,沉默了许久的苏玄冰才开口问道:“你当真是某位真人的转世身吗?”
见问,赵晨侧过头,微笑看着对方英气的脸庞:“你很在意这个?”
苏玄冰似乎有些纠结,想了想后道:“也不是在意,就是感到心里层面的一些‘优势’和‘骄傲’消失了……你知道的,我原本想把你从郑家那丫头手里抢走的,但现在发现即便没有郑青颜,我似乎也无法独占你。”
也就是说,你本来心里是强势一方,现在发现我有可能是个有来历的“老怪物”,优越感没有了呗?啧啧,不过你这丫头也真实诚,这样的想法也能直言不讳!
不过倒确实是武修该有的性子。
赵晨稍作思考,便叹了口气道:“若是几个月前,我会很确定地告诉你我不是……
“但现在,其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