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又见......
照出命格并不奇怪。
医院人流如织,每天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成千上万,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的身影,会在他手持镜子碎片的瞬间,多停留那么几秒,恰好被捕捉到,显现出他们承载的“命格”。
这几天,他也初步摸到了一些规律: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没有命格的,就像他自己一样,普普通通,仿佛是这个世界沉默的背景板。
这个比例大概在八成左右,余下一到两成是有命格的,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命格都不咋滴,看上去也是一股子衰味儿。
譬如[厄运缠身],[九死一生],[横死],[病魔]……等等诸如此类,还不如没有的命格。
当然,这也跟他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有关,来这里的人,本身状态就不会太好,命格显得“衰”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罗辑原本只是随意地低头一瞥,准备像这几天好些次那样无视掉镜中照出的,某个倒霉蛋的衰运命格。
然而,就在他的视线即将移开的刹那,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为之一窒!
因为,他清晰地看见,那镜面上浮现出的命格名称,竟然是——[幕之阴庇]。
“幕之庇佑,又见幕之庇佑,不对,差了一个字,但的确是同一个幕字啊,莫非…..”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顺着镜子碎片刚才无意间对准的方向急速瞥去。
迎面走来的,是几名身穿巡捕房笔挺制服的捕快,一个个脸色严肃,步履匆匆。
镜子碎片照见的,正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人,那人脸色显得有些异样的苍白,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身上带着未愈的伤势。
就在罗辑目光投去的瞬间,为首的捕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敏锐的视线猛地朝罗辑所在的方向扫来。
罗辑心中一惊,反应极快,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极其自然地转过身,假装也是正要离开医院的病人,放缓了脚步,混入稀疏的人流,向着大门方向走去。
他刻意控制着步伐,让那几名捕快从身后超过自己,率先走出了医院大门。
“我都已经打算放弃这破镜子,专心信奉我主了,结果偏偏在这种时候,又冒出来一条线索?
这简直是…..”
罗辑目送着几个捕快的背影消失在医院门口,心情复杂地抬手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心事重重地跟着走出了医院。
晨间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他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脚下忽然一顿,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又再次抬起只握着镜子碎片的手。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照向别人,而是照向了自己。
“果然,还是我还是没有命格吗?”
几秒钟后,罗辑心里叹了口气,一股熟悉的失落感泛起,
“或许自己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幸运地被主选中了?”
就在他心头失望,手臂即将放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直毫无反应、只映照出他容貌的镜子碎片表面,忽然泛起了一层模糊涟漪。
紧跟着两个扭曲而诡异的字,缓缓地从涟漪中心浮现出来,占据了整个镜面。
[圣徒]!!
“圣徒?”
罗辑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要惊呼出声,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字,嘴里无意识地重复念叨了好几遍。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失望!
听起来就是个无比强大的命格啊,比什么[幕之庇佑]要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唯一稍稍显得有些不和谐的是……
镜面上[圣徒]二字,并非他想象中圣洁辉煌的金色字体,而是……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
黑得如此纯粹,如此彻底。
黑到明明只有两个字,却仿佛拥有实体般的重量和粘稠感,将他手中小块镜子碎片的整个表面,都晕染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化不开的墨色…….
……..
罗辑顶着[圣徒]的命格走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流摩肩接踵,破败的棚户区屋檐低垂,一切似乎都与往常并无二致。
然而,罗辑却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地心引力,飞起来似的。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体验,难以用言语精确描述,但他就是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不一样了。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某种根本性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就好比曾经的他,不过是一只蚂蚁,即便后来被主恩赐了力量,他也依旧觉得自己是只蚂蚁,只不过是一只比同类更强壮些的蚂蚁。
但时至今日,头顶“长”出了命格后,他忽然感觉自己这只蚂蚁变得与众不同了。
不是变得更强壮了,而是,就好像……头顶上真的“长”出了某种无形无质、却又切实存在的“东西”。
一端深深扎根于他的灵魂本源,另一端则蜿蜒向上,穿透了现实的壁垒,没入冥冥不可知的虚无,最终……轻柔却又不可抗拒地,缠绕在了“主”的指尖。
之前虽然也隐隐有这种感觉,但很微弱……充其量就是自己的生死或许悬于主的一念之间。
跟主的“绑定”看似很深,实际上没那么深。
道理很简单,就像你闲来养了一窝蚂蚁,你随时都可以捏死其中任何一只蚂蚁。
但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的,因为你没那么无聊,甚至可能转头就忘了这窝蚂蚁的存在,更不会在意某一只蚂蚁的生死。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罗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只“蚂蚁”,被主用特殊的方式标记了出来,他与主之间的“绑定”被狠狠加固了。
他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浩瀚而淡漠的意志,正时刻笼罩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聆听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心声与祈愿。
这种感觉,真是又恐怖,又让他抑制不住地激动。
恐怖在于,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对主的绝对敬畏,言行举止、甚至内心念头都不能有丝毫逾越和不敬。
否则,缠绕在主指尖的“线”,或许瞬间就会变成收割他生命的绞索。
激动在于,这种深度的绑定,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的生死已彻底属于主,那么主……应该也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杀死我……吧?”
这个念头让罗辑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一路上,罗辑的心思就没停下过,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直到走到家门口,才长呼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推门而入。
门内,依旧是狭小却收拾得还算整洁的房间,熟悉的略显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张璃釉正在椅子上坐着,脸色不是太好看。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
目光接触的瞬间,她的眼神微微一愣,总觉得对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来。
自从修炼了[龟息诀]后,张璃釉对气息的感知就变得愈发敏锐。
这不光体现在能更好地隐蔽自身气息,也体现在对周围人气息变化的洞察上。
尤其是这段日子,她藏在罗辑家里,无所事事,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龟息诀]更是突破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如今,她光凭气息的感知,就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强弱。
而这段时间,她接触最多的人便是翠翠和罗辑。
翠翠的气息一直很稳定,稳定的很弱小。
而罗辑的气息,就很奇怪了!
说不上弱小,反正比翠翠要强出一大截,但要说多强大,也不至于,毕竟她们三个加一块儿,也不够冯雨槐塞牙缝的。
但是吧……
罗辑的气息每天都在增长,是那种很稳定的一直上涨。
有时一天涨得多些,有时涨得少些,而今天早上,罗辑的气息强度毫无征兆地猛然暴涨了十倍。
简直就尼玛离谱!
她当时还未睡醒,忽地从梦中惊醒,还以为家里来了陌生人呢。
结果,她仔细感知,才发现那气息是罗辑的,只不过气息的强度比之昨晚睡前,暴涨了十倍有余。
简直就尼玛离谱。
大家都是睡一个屋子里的,凭什么我们睡觉就是睡觉,你睡觉就会变强?
张璃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推测罗辑身上藏着秘密,可能是掌握着一门睡觉会修炼的诡异能力?
就是不知道这能力跟破镜子有没有关系。
平心而论,张璃釉内心并没有什么嫉妒的情绪,她巴不得罗辑变得越强越好。
大家都是“复联”的伙伴,拥有共同的复仇目标,罗辑的强大,意味着未来找冯雨槐报仇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只不过,她每天晚上夜里去厕所时,都会拿出自己偷偷捡到的镜子碎片,来来回回的研究就是了。
别说,她还真的琢磨出了一点这镜子的门道。
至于具体是什么梦到,那可就是她的秘密了,就像罗辑藏着秘密一般,她同样不会将这秘密告诉其他人。
交过冯雨槐这位朋友后,张璃釉不会再毫无保留的信任任何人了。
这个秘密,她连翠翠都没告诉。
“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才能有机会报仇。”
这是血淋淋的现实教给她的道理。
因此,在罗辑推门进来的瞬间,张璃釉指尖微动,捏在指间的碎镜子残片,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她掌心的血肉里。
这是她发现的镜子的第一个用法,镜子碎片可以与血肉相融,这一点的发现并不算困难,她见过罗辑几次从那么小的口袋里,掏出镜子时就隐隐猜到了。
然后,她眼睛猛然一缩,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出门一趟,气息又变强大了好几倍?!!”
张璃釉哪怕不心生嫉妒,此刻也实在有些受不了每天受这种刺激了。
自己还在苦苦寻觅变强的方法,而同居的室友却坐火箭似的,一天比一天强,甚至出个门回来都能翻着倍地往上窜,这谁受得了嘛。
张璃釉至今脑子里都没产生“杀人夺宝”的恶念,实在是因为她本性善良,道德底线很高。
一方面,大家都是“复联”的伙伴,有共同的目标;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罗辑的气息从一开始就比她强,而且差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让她根本兴不起这种念头。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扪心自问,如果为了复仇为了变强,就不择手段地把罗辑杀了,那她跟冯雨槐那种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偷偷捡走几块镜子碎片,已经是张璃釉的道德底线了。
倒不是圣母,她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会对朋友生出歹念罢了。
最开始偷走罗辑的镜子碎片,得另当别论。
那个时候,罗辑还不算朋友,且行迹可疑,她被冯雨槐骗怕了,不得不留个心眼儿。
而现在,她虽说依旧对罗辑的信任有保所保留,但也算是把罗辑当作半个朋友了。
毕竟大家年岁相仿,又都有共同的“仇人”,算是同命相连,又天天吃住在一起,很容易生出点情谊羁绊。
不多,但是有萌芽。
罗辑那边其实也是一样的,如果说,他一开始的接近,全是心怀鬼胎,那朝夕相处下来,也是生出点感情的。
别的不说,就冲张璃釉愿意为了朋友复仇,且非常执着,他内心就是有点佩服的。
尽管,这种行为,在罗辑的眼里很傻,可就是因为傻,他才会佩服。
张璃釉这种人在这个世界,真是少的可怜,反正罗辑的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未遇到过这样的朋友。
而谁又不希望自己身边有这样的朋友呢?
罗辑推门而入,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张璃釉蹙眉道: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翠翠呢?”
张璃釉平复下心情,叹了口气道:
“翠翠忍不住给家里拨了个电话,然后……”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了,罗辑秒懂,对于翠翠的离去,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
在他眼里,翠翠和张璃釉一样,都想为朋友报仇的心自然是真的,这已经很难得了。
但报仇绝不是有心就够的,这是一件困难而漫长的事情。
不是一腔的冲动或热血就够的,更多的需要的是坚持。
前者翠翠都不缺,可翠翠身上没有张璃釉骨子里的韧劲,肯定是坚持不住的。
放弃报仇,选择回家跟亲人在一起,远离危险,才是多数正常人的做法,张璃釉这种一根筋要为朋友复仇,才是不正常的珍稀保护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