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3 孤寡老父亲格里沙

　　爱丽丝很困惑，因为她能想到的惟一一种自己影响乌洛琉斯的方式，大概就是来自途径顶端的影响，但这种影响方式，并不需要乌洛琉斯留在她身边。

——总不能是让乌洛琉斯被她气出人性吧？

她满是质疑的眼神并未引起格里沙·亚当的异常反应，祂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爱丽丝，旋即开口道：

“我不知道。

“这是乌洛琉斯自己的请求。”

“……？”爱丽丝露出了惊恐的眼神，“您这样说，我就更不敢要了……祂该不会又收到了什么命运的指引吧？”

“确实如此，”格里沙·亚当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你可以拒绝。”

爱丽丝打了个冷颤。

坦白地说，如果排除乌洛琉斯并不信仰她这一点，这确定是一位优秀的教皇人选——祂是自己同途径的天使，在教皇这个职位上有丰富的从业经验，独自建立并领导过一个大型宗教组织，而且组织里还个个但是狂信徒……

可问题就是乌洛琉斯根本不信仰她！

爱丽丝不知道在乌洛琉斯心里，祂的主和命运到底谁排在前面，但她敢肯定，这里面绝对没有自己位置——除非乌洛琉斯将她视为命运的化身。

……其实她还真是命运的化身，至少部分意义上算是，毕竟愚者都能靠愚弄她成神……

想到这件事，爱丽丝的表情变得凶狠了几分，她回答道：

“让祂来吧。

“但我也许不会一直……既然要建立教会，我肯定会收集自己途径的非凡特性，培养自己的非凡者，那总归要比半途加入的可靠……”

“……也许并非如此，”格里沙·亚当神色莫名地开口，“似乎没有人同你说过，风暴、纯白和命运，祂们三个都是从弱小时开始追随我的。”

“……？”爱丽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三个跑了俩……现在最后一个也跟你……跟您说要跑，这……”

明目张胆的讽刺，爱丽丝甚至心虚地改用了敬称，但格里沙·亚当似乎并不在意，只确认道：

“决定好了吗？如果你决定好了，我会把你的回应转告给乌洛琉斯，祂应该很快就会去见你。”

爱丽丝蠕动了一下嘴唇，她看着格里沙·亚当，莫名有种看孤寡老人的诡异感。

……真好啊，父亲就是这样的，哪怕你背井离乡，多年不回家看祂，祂心里也还是记挂着你……

格里沙·亚当的表情还是出现了变动，祂及时阻拦了爱丽丝跑偏的思路：“……我想，祂们三个应该不算是我的孩子。”

爱丽丝咳嗽了两声，又忍不住道

“可‘上帝’啊，‘造物主’啊，这一类的称呼对应的，难道不是天父吗？

“不对啊，等一下，我管克莱恩叫妈，如果你是天父，我管你叫爸，那……”

她抬起头，仰望着这位金色胡须的神父，神父先生低下头，神情温和，没有半点波澜，祂用一种再温和不过的语调开口道：

“我送你回你的母亲身边。”

“……”爱丽丝惊恐地咽了两下口水。

但格里沙·亚当似乎并没有告状的打算，爱丽丝依然被稳稳当当地交给了克莱恩，被放上了婴儿床，接着，祂就朝一旁的克莱恩问道：

“诡秘。

“你最开始，是怎么想到用那种方法愚弄命运的？”

爱丽丝捂着嘴，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格里沙·亚当仍然看着克莱恩，克莱恩因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他神色变得怪异起来，扭头看了眼爱丽丝，随后像是自然谈话般问道：

“你没问过阿蒙吗？”

“阿蒙也知道？”格里沙·亚当也转头看了眼爱丽丝。

“嗯……怎么说呢……”克莱恩表情显得有几分古怪，“我知道的内容更完整，更详细，但阿蒙直接见到了画面。”

“画面？”格里沙·亚当重复了一遍，看了一眼爱丽丝，眉心跳动了一下，“是……这样的画面？”

克莱恩眼一眨，眼前突兀出现一个金发色长发的女性，那头金发如阳光般耀眼，波光粼粼，垂落到腰间，眼眸是黑色的，神情温和慈爱，让克莱恩想起记忆中的圣母像。

画中的金发女子身穿白色长袍，身材在宽大的长袍下若隐若现，赤足，胸前挂着一他个克莱恩眼熟的银色十字架吊坠，双手交叠地抚在胸前，低垂着眼眸看他。

克莱恩茫然地看着那张脸，停顿了几个呼吸后，他猛地扭头瞪向了爱丽丝。

此刻，爱丽丝正伸手捂着嘴，拼命往墙角缩去。

“这是谁？”克莱恩神色平静地朝她问道。

爱丽丝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她用右手牢牢捂着嘴，左手一伸，就指向了格里沙·亚当。

克莱恩又转头看向格里沙·亚当，这位准“上帝”神情平静地开口：“这是她想象中的，‘魔女’途径的我。”

“……”克莱恩想骂脏话，但言语在这一刻如此乏力，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不知道，”克莱恩交代道，“我没见过，但您这个是写实画风，阿蒙看到的，应该是漫画……”

格里沙·亚当又转头看向爱丽丝，爱丽丝默默放下手，解释道：

“我，我先声明，这个真的不关我的事！

“那是……我不知道那算什么，但那个故事，是过去的‘光之钥’曾留给我的预言。

“祂告诉我，阿蒙和克莱恩会在一起，会有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我，呃，那些画面，有些是我画的，有些是她给我的参考图，就……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格里沙·亚当平静地点了点头，祂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转头对克莱恩说道：

“过段时间我会再来找她，请她去帮我确认一些事情。”

克莱恩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随后又开口道：

“对了，我发现，我似乎能透过屏障联系上西大陆的人。

“近期，我会尝试同他们交流。”

格里沙·亚当点了点头，克莱恩又道：

“你应该知道，‘源堡’和‘混沌海’的情况不一样，除了我、罗塞尔和黑夜这几个已经下来的，还有许多人，我准备把他们放下来……”

“真的吗！”爱丽丝兴奋起来，“我要招揽他们信教！”

这一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格里沙·亚当淡淡看了一眼爱丽丝，冲克莱恩点头道：

“以当下的形势，确实可以这么做了。

“不过，你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和她好好谈一谈。

“否则，也许你哪一天就要看到有关我们两个的预言了。”

祂说完这句话，在爱丽丝惊恐的眼神中，在克莱恩目瞪口呆地神情中，就那样直接就消失了。

克莱恩缓缓抬起手，把自己脑袋掰向爱丽丝的方向，用一种听不出来情绪的语气问道：

“解释一下？”

“……我什么都没说！”爱丽丝强调道，“我只是……呃，是这样的，你看，你是我的母亲，祂是‘造物主’，是天父，也能算是我的父亲，所以……”

克莱恩眼皮跳了跳，震声喊道：“爱丽丝！！！”

爱丽丝闭上了嘴，抱住脑袋，蜷缩成了一团。

克莱恩磨了磨牙，他花了点时间才平复心情，咬牙切齿道：

“你……算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还聊了什么？”

爱丽丝轻咳一声，首先将手一挥，哗啦啦的声音中，宝石如瀑布般落了满地，照的室内熠熠生辉，克莱恩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那一摊宝石，神情恍惚道：

“这是……”

“这是要给亚伯拉罕家族的，”爱丽丝冷漠地开口，“这才是你的，愚者先生。”

爱丽丝从宝石塔尖上抓起了两颗，一个是藏着层层叠叠光门的眼球，一个是半透明的、式样奇异的钥匙，她伸出手去，递给克莱恩看，克莱恩的表情就一下子变得失望了起来。

“不是真宝石啊……”他毫不留恋地移开了视线，望向了爱丽丝手中的两样。

那毫无疑问是“门”途径的唯一性，和序列1“星之匙”的非凡特性，“源堡”在它们出现后就蠢蠢欲动，但被克莱恩强行镇压，他若有所思地道：

“还好刚才格里沙在的时候你没取出来，不然我恐怕不一定能压制住聚合反应。”

抬手取过自己应得的，克莱恩又接着问道：“然后呢？”

爱丽丝便挥手收起地上那摊宝石，从身上摸出一枚单片眼镜，拿着在克莱恩眼前晃了一圈，随后问道：

“它眼熟吗，愚者先生？”

“……‘错误’唯一性？”克莱恩下意识问道。

爱丽丝静静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我们伟大的‘空想家’，曾经的‘太阳神’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追上去，大概还能从祂那里祈求到一场白日梦。”

克莱恩默了一瞬，旋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道：

“这是什么？”

爱丽丝看了一眼克莱恩，神色平静地开口：“阿蒙说，这是你和祂的定情信物。”

克莱恩险些一口水呛住，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口气没喘上来，吃惊地道：

“你再说一遍？”

爱丽丝于是重复道：“阿蒙说，这是你和祂的定情信物。”

克莱恩揉了揉耳朵，他颇为无语地道：

“你不会信这个吧……好了，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阿蒙告诉我，如果你在从我这里知道了事情后去找他求证，祂也需要拿出点什么东西用来骗过你，可祂身上的‘玫瑰之誓’已经被毁了，我听了之后，就给了祂这枚单片眼镜……”

“……6，”爱丽丝表情麻木地称赞道，“我还以为祂后一个理由是真的……结果第一个才是真的，这还真是‘定情信物’？”

“我们不是……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你刚说的什么理由？”克莱恩皱眉问道。

爱丽丝瞥了眼克莱恩，淡淡答道：

“祂一开始说这是你和祂的定情信物，被祂的父亲训斥后，又改口说这是从你身上偷的，但没有你的允许，祂不可能偷得到东西。

“接着，祂又说这应该算是购买的，毕竟祂帮助你完成了愚弄命运的仪式，这是祂应得的报酬。

“我原本以为在你默许之下偷走的可信度更高，没想到……克莱恩，你还真给看祂一个定情信物啊？”

“……你去见‘永恒烈阳’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克莱恩不敢反驳，他选择了转移话题，“你们是不是聊了什么？”

这方法是有效的，爱丽丝和克莱恩简短提了“永恒烈阳”身上的问题，随后又笑道：

“对了，祂还和我说了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当年的那八个天使之王里，有三个是从弱小时就依附于祂的，在祂的扶持下逐渐成长。”

“嗯？”克莱恩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难道是……不对，我记得智慧曾经应该附庸于‘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

“啊哈，”爱丽丝一听就知道克莱恩想了什么，笑出了声，“当然不是智慧，但风暴和……风暴和纯白都是，此外还有一个，是乌洛琉斯。”

“乌洛琉斯……”克莱恩微微一怔，“我听你说过祂，祂对命运近乎百依百顺，你当下提起祂，莫非……”

爱丽丝看了一眼克莱恩，神情莫名道：

“我……格里沙告诉我，乌洛琉斯主动向祂请求，想要成为我的教皇，祂说，乌洛琉斯认为这是命运的指引……”

“……这就有点吓人了，”克莱恩诚恳地道，“祂不会哪天捅你一刀吧？”

“我不知道，”爱丽丝摇了摇头，“但我想留下祂……唔，我当时想的是，我确实需要一个合适的教皇，而乌洛琉斯，祂又有丰富的经验……不过，我仍然觉得自己培养的天使会更可靠，这个时候，格里沙告诉我……”

她看了一眼克莱恩，表情一言难尽，克莱恩嘴角抽搐了一下，补充道：

“……祂自己培养的天使之王，有两个背叛了，还有一个正准备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