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说得四圣 （4000）
安靖从不夸口。
在怀虚七位天尊抵达天元界之后，天元界的所有问题，基本上都不再是问题了。
是。听上去，似乎是有点机械降神。天元界的许多问题，无论是制度，还是阶级差异，无论是世家公司，还是安全区域荒野平民……这个世界的问题，多的数不胜数，且都难以解决。
如果天元界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一个孤立的世界，那么想要改革这一切，千难万难。
甚至可以说，在不掀起一场席卷所有人，结局大概率是自灭的内战的前提下，几乎永远不可能得到根本上的改变。
但是，诸天万界，没有一个是真的孤岛。
在古老的时代，在大陆之外，那看似远隔重洋的海外孤岛，仍然会有人类的足迹，仍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移民带去新的技术，甚至开启前往另一个大陆的航道。看似封闭的不同文明圈，实际上一直都在互相贸易交流，无论海陆，从未断绝。
任何一个文明，都不可能完全孤立发展。他们内部难以解决的问题，也总是会有来自‘外界’的‘机械降神’来进行一次彻底的改变。
但那不是真的机械降神，而是一个更大整体内部，再正常不过的交流与循环。
就像是怀虚界和天元界——天元界今日的困境，本就是因为它昔日作为诸界交流贸易的中枢，自身资源较少，只是作为中转站和技术开发中心，战力储备并不丰厚。
当诸天因魔劫而断绝联系后，这个问题便被无限放大，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而现在，怀虚界的援手抵达，四圣何止是要终止原本的计划，简直是想要立刻，马上就解脱，当场直接去世。
实际上，祂们也的确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有怀虚天命，和怀虚诸位道友在，我等也就放心了】
此刻，天元四圣的意志在虚空中交汇，风羲羽长叹一声，然后笑道：【我们终于可以卸下这副重担……而以安天命，以昊天镜前辈之前展露出的风骨来看，想必四位龙神，太山之蜚和万化神枢两位道友，也远比我等手脚干净，更加关爱众生。】
【如此一来……】
陈挚阳笑了起来：【我等也终于可以‘死’了】
【是啊】姜浩虚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期待：【终于……结束了，我等数万年的守望，终于宣告终结，在我等还在抵抗，没有堕落的时刻，在我的神智还清醒，没有被魔蚀的时刻】
【虽然超乎我等预料，太过迅捷，但终于要结束了……诸位道友，天元界，就交给你们了】
天元四圣感慨着感慨着，竟是真的就准备将天元界的管辖权交出，这进度实在是有点太快，让原本还以为要战上一场的怀虚众武者，凌霄天尊有些理解不能。
【等等！四位道友，没必要这么快自灭！】
万化神枢如有手，早就伸出手作出挽留状了，祂察觉到天元四圣的气息正在不断拔高，若是在怀虚，祂必然认为对方是要极尽升华，恢复全盛状态要和祂们大战一场，不负璀璨韶华了。
但在天元界，祂就是很清楚，四圣是真的想要死——不仅仅是普通的死，随着四圣的气息拔高，半个天元界，也是如今人族能掌握的整个天元界，全部都出现了一种怪异的异象。
这种异象，就像是一扇原本模糊不清，被浓厚水雾弥漫的玻璃窗，突然地被一阵浩荡的天风刮过，所有的水汽都在瞬间被蒸发，原本的玻璃窗变得前所未有的透彻与清晰。
——魔气，正在被急速地清除！
天元四圣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留手。就在祂们与怀虚众天尊对话的同时，祂们已在全力催动各自的洞天，将整个天元界人族疆域内，每一缕，每一丝的魔气，尽数汲取入自己的洞天！
不仅仅如此。
四圣所在的四大洞天，也在逐渐地与天元界的主体脱节，分离。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片广袤的土壤上，四棵巨大无比的毒蘑菇被摘下了那般。
虽然它们看上去无比庞大，地下的菌丝网络也错综复杂，但当它们真正被拔离时，却能发现，四大洞天并不像是树木那样扎根深厚，拔出就要掀起大片土壤。
这是早就做好的准备。
祂们要在自我寂灭前，将整个天元界内所有祂们能带走的一切魔染和魔气尽数打包带走，然后将整个洞天连同自身一同寂灭——当然，这自灭或许并不完全，因为祂们已被魔染的躯体也是天尊，很可能不会因为洞天毁灭而毁灭，这也是过去祂们不敢这么做的原因。
可现在，七位怀虚天尊在此，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保证祂们被彻底地，干净地湮灭。
既然如此，那就做吧，反正再坏，哪怕是怀虚界想要殖民天元界，那祂们能给出的条件，也绝对是如今四大集团治理下的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好’了。
“没必要，四圣。”
万化神枢的话语还未落下，安靖的声音便已响起。
他的言语，比其他天尊更有用，竟真的让自灭的四圣略微停手。
而安靖的话语也很直接：“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们的魂魄是洁净的，既然如此，何必那么急着寻死？哪怕是你们不自灭，我们亦有手段可以粉碎你们的躯体，实在不行，也可以镇封起来，慢慢处理，对吧？”
【没错，我太山有终焉秘法，可以封镇天尊级的天魔异象】
太山之蜚道，祂看出了四圣的打算，心中钦佩，但也摇头：【说实话，四位同道，尔等有这等大觉悟，是我所钦佩的，尤其是你们乃是仙道元神天尊，寿命无尽，和我等这些寿有尽时的凌霄大不相同】
【拥有无限的生命，仍然可以如此决绝地付出，这等心性，的确堪称不凡。但天尊的责任，不是不凡就够了的。既然可以继续战斗，就不要轻易抛下担子——别的不说，你们死得太快，我们也没办法很好地接手天元界啊】
听见安靖和老蜚的话，四圣的确停下了自灭的行动，尹正仙人苦笑道：【岂是我们想速死呢？】
【放心好了，我等也是有私心的，不会那么轻易想要死去——自杀是投降，是懦夫之举。无论天魔多么强大，我们都会战斗至最后一刻，哪怕是燃尽天元界内的一切……包括我们和众生在内的一切，也是如此】
如此说着，四圣的目光投向了人间。
祂们的眸光并不炽热，并不漠然，既不慈悲，也不残忍。那甚至不是蔑视，也不是自视为神的高高在上，将所有人都视作资产的理所当然……
那只是一种，知晓了结局，便只好作出选择的决绝。
既然知晓结果不会美好，而是永恒的泥潭，那么将万物迅速的毁灭，化作洁净的灰，亦是一种仁慈。
当然，不可避免的，这种速灭，亦是一种堕落。但堕落亦有高下之分。
天元四圣，一直都在等待。
在绝望中，在黑暗中，在自己也知道自己为恶的堕落中，不断地等待。
等待黑暗的降临，等待绝望的到来，等待……
等待一个奇迹，发生于晦暗。
曾经，归义军是祂们眼中的希望。
曾经，归义军之前的许多存在，都是祂们眼中的希望。
但那些希望都夭折了，都湮灭了，亦或是，被祂们同化了。
或许，并不是一切都有必胜的策略。
在一定情况下，有些时候，有些局势，是无论如何都会失败的。
天元界，就是这样的一个必然失败的世界。如若说，在无限的尺度上，怀虚与无上天魔的战争本质上是平手，那么在无限的尺度上，天元界的失败早就成为了必然，无非就是时间长短，是过去亦或是现在，乃至于无限遥远的未来。
在这样单一的世界中，哪怕是奇迹都不会发生。
但是，奇迹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这个世界没有奇迹，那么奇迹就会发生在其他世界，‘穿越而来’，‘降临而至’！
等到了祂们想要等到的奇迹，天元四圣自然不愿意再多犹豫一分一秒。
【我等想要自灭，也是想要再续道途】
风羲羽坦诚道：【正如诸位道友所言，我等元神仍然洁净。自灭后，仍然会有一缕魂魄携裹天尊本质转世回天元，在怀虚的命格之说中，大概便是所谓的‘天生神命’，可以很快就重新成为天尊】
【只要诸位道友愿意护持，不让我等转世之身堕入魔道，那我等未来便是你们的一员。虽然那是新的我，但对于我们而言，这一切都无所谓】
【我们可以继续与天魔战斗，一世一世，一世又一世，直至不朽都不再是不朽，不磨也被磨灭】
天元四圣很坦诚，这就是祂们的计划。
仙道元神，本就是这样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有这万世而不移的不朽意志，仙道才能在与天魔的永恒战争中，始终屹立不倒。
安靖此刻，心中也有所明悟：“看来，怀虚界的神命，除却最开始道庭带来的，昔日天尊乃至于道尊留下的烙印外，也有着后世众多得到了那命格的强者，祂们留下的烙印吧？”
“虽然怀虚的武者不会有魂魄转世，全部都被天地所取，但烙印却能留下，原本只有一个的神命不断衍生，就如同一尊大神可以分出好几个不同的神命侧面那样，这也是武者永不停息的抗争和意志……”
“这种意志，才是‘不朽不灭，不移不磨’的源头！”
隐约间，安靖似乎感觉到了，在最传统的‘四大仙业’外，似乎还有许多其他的仙业——这并不是他妄想，而是原本仙道就承认了仙业本就有亿亿万万，只是四大仙业是源头级别的业位，不同于其他衍生，最为完全，适应范围也最广。
‘意志’这方面，若是也有一个仙业的话，应该也是‘性灵’这一仙业的衍生，但却有些许不同！
不过这种悟道级别的领悟，对于安靖来说也只是日常的灵感罢了，他微微摇头，将这灵感记在心中，平静地与已经脱离了天元界的四大洞天道：“诸位，虽然我知道你们快要等不及了，你们也害怕随时会彻底堕落的自己在下一瞬就被侵蚀，乃至于转世都无法转世……”
“但我要和你们说，你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你们不可以休息。”
如此说道，他伸出手，坦然道：“别的不说，天元界传承的五帝法，白帝，黑帝之外的，赤，青，黄三帝修法，你们总得给我吧？”
【这个啊】姜浩虚怔然一瞬，然后笑道：【自然可以，莫说是五帝法了，我们的根本修法也都可以给你】
【说实话，这些返虚道一的传承，本就是给你，给诸位道友所留——并非我等诳语，若是你不来取，过段时间，我们也会委托你的‘辅星’，也就是霍清和念泉将这些传承带给你】
“那真的是麻烦四圣了。”
安靖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单独将你们的魂魄剥离出来，然后再将你们肉身毁灭的方法又不是没有——别的不说，我们再次催动焚天神兵不就行了？一发不行就四发，四发不行就十发，反正众天尊都在这里，也不差这么点能源了。”
四圣的意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似乎……还真行？
这也的确是一个选择，若是真的有办法将四大天尊的元神完整剥离下来，且彻底毁灭被魔化的肉身，那毫无疑问是完美结局。
实际上，四圣本身也是这么计划的，不谈夺取北天洞天的计划，羽化道就是祂们剥离肉身后，为自己创造一个新肉身的道途，只是目前还没有完善，没有找到可以承载元神天尊的肉体罢了。
但是目前来看，以怀虚界的底蕴，哪怕是找不到可以承载祂们肉身的‘载体’，至少保存祂们的元神不被侵蚀是完全足够了。
“至于最后……”
话至此处，安靖知晓，四圣已经被说服，他嘴角带起一丝笑容：“说实话，我们人都这么多了，四圣啊，说真的，难道你们不想……”
“……反过头，带着我们这群新援军，去追杀圣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