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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灾凭

  

  知道小孩子不喜欢严肃的课程,在讲解的过程中,于炎歌还插上了一些笑话。

可惜莹莹是古人,不能理解于炎歌口中的新词汇,就比如一个叫鸡太美的鸽子。

下了课,于炎歌收拾了一下东西,从福相佛像身后取出磨尖的石矛。

“莹莹,二哥出去有点事,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有的来的话,先藏起来。”

莹莹正撅着小屁股,将眼睛瞪得极大,紧紧盯着手指头,想见见二哥说的名为细菌的虫子。

于炎歌用矛柄轻轻戳了一下那崛起的屁股,笑道:“细菌这种虫子非常小的,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它。等以后有机会了,二哥给你做个小玩意儿,这样你就能看到它了。”

莹扭过头,拍了拍小屁股,道:“知道了。二哥,你要早点回来呀。”

“嗯。”

于炎歌点点头,便出了门。从山坡上望下去,不远处的县城外乌泱泱一片。

深吸一口气后,于炎歌下了山,他打算带着莹莹进城或去别地,他想活下去。

在没有证明自己阶级身份的情况下,无论是进别的城,还是过关都需要路引。而逃难的百姓是可以分到“灾凭”的,这东西和路引差不多。没有它,就进不了城过不了关。

在于炎歌看来,夏朝廷造这东西就是划分逃难中的百姓和知识分子、官员亲族。前者留在原地安置,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后者给予身份,安顿下来。

本来于炎歌是没有机会得到“灾凭”的,毕竟他一个黑户,连字都不会写,怎么看都和逃难百姓是一类人。

可让他没想到,本地的官员为了搜刮难民们最后的一点儿油水,悄悄卖起来“灾凭”。

当然,出面者都是大大小小的帮派。毕竟出了事,上下推脱一番,砍掉些卒子就行。

百姓们见有了活路,身无分文的她们,将目光打到了儿女身上。

一个个的,将儿女洗刷干净,举得高高的,跪在地上,撕扯着干涸的喉咙,祈求那尖嘴猴腮的买卖人看上。

好不容易得了灾凭的人,还未欢呼,一群觊觎灾凭的难民,看着这活命的机会,虎视眈眈围了上来。

叫骂、争抢、厮杀——

那站在高处的买卖人躬身讨好地笑着,背后的大人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呸!

这吃人的世道!

于炎歌暗骂了一句,随后潜进拥挤的人群。

踩在干枯凹瘪的尸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于炎歌不想踩,但也避不开。

“嘿,小子。你也是来卖孩子的?”

于炎歌刚刚站稳,一个贱兮兮的声音突然从右边传来。

转过头看去,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瘦老头,咧开嘴,满是黑黄交错的烂牙。

“嘿嘿。”

老头快步凑了过来,说道:“今儿个,有喜事哦。”

“什么喜事?”

那老头一张嘴,难闻的臭气直冲鼻腔。虽然在难民群中待了多日,但于炎歌还是拧起秀眉,身子往后微微侧了侧。

老头看到于炎歌的动作,毫不在意,神神秘秘道:“城北范瑾范夫人中了举人,老夫人要买几个口齿伶俐、模样俊俏的男娃。质量要是上等……”

老头的声音小了许,凑了过来,眼中冒着贪欲之色:“能值两张灾凭呢!”

“呵呵。”

于炎歌看出老头眼底的急切,玩味笑道:“您也能从中渔利一些吧?”

“哎呦。”

老头猛的一拍大腿,疼得“呲”了下牙。布满皱纹沟壑的老年堆上笑,手指捻了捻:“老头子就喝口汤,喝口汤。挣点手续费,万一哪天还能讨个男人呢。”

“您看?”

老头看向于炎歌,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见后者不说话,咬咬牙然后又加了一根,“老头子知道骨肉相离的滋味不好受,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三成,老头子从手续费中挤出三成,就当为人父母的补偿了。”

说着,老头挤出几滴眼泪,“呜呜”的哭出声来,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我,我老头真不想做这天打雷劈,丧尽天良的恶事。实在……呜呜,实在是世道逼得没活路了……”

于炎歌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在大街上多看几场碰瓷表演,就免疫了。

老头借着衣角抹眼泪的间隙,偷偷上瞄了一眼。

怪呀,凭他多年介绍人的经验,自然看出眼前这男子是个好胚子,生下来的孩子绝对不差。加上眉宇间无忧愁死气,孩子肯定尚在身边。

怎么就对他的条件不感兴趣呢?

莫不是哪家的公子少爷?

可既然身份不凡,那大可进城通关,何必要与这肮脏的灾民挤在一起呢?

难道说,还是个处子之身?

想到这里,老头狐疑地悄悄打量眼前的男子。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

于炎歌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声骂了一句,眼前这老头想必混迹江湖多年,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看穿。

“诶诶诶,公子,公子……”

老头见于炎歌转身要走,快步上前拦住,“公子,有事好商量。人在江湖混,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您要是舍不得自家骨肉,那大可用别家孩子替代嘛。”

“不劳烦您出手,只要您指指方向,自然有人出手。不过嘛……”

老头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捻着枯黄的手指头,“这工钱就得出点儿了。”

“没得商量。我既不会卖孩子,也不会拿别人的孩子做这种昧良心的事!”

话音未落,于炎歌大步向前走去。

他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但是让他用无辜人的血来换取自己的利益,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是这样!

那老头追他不上,脸色一变,“呸!贱人,装什么呢?”

“这大好的机会都不要,让他白白溜走,装什么心善!老头子我就不信,从阳州逃到蜀地,走了那么远的路,就没杀过人,抢过粮。”

骂到气头处,竟跳起脚来。

老头看了看天色,又将主意打到了其她人身上。

“这位小姐,老头子这里有桩大买卖要不要啊?”

“范夫人高中,范老太太要收个义子,你这男娃模样俊俏,说不定……”

“不行不行,看看你这娃子,嘴不是嘴,脸不是脸的,就是卖给人伢子都没人要!”

谈了一路,老头没讨着好。

想卖的,人家看不上;看得上的,家长又不卖。想强抢,谁料人家不是有些身份,就是亲族一堆。

“罢了罢了,今天就先回城歇息歇息了。喝点小酒,听点儿曲,岂不美哉……”

话还没说完,突然老头身子一僵。

噗呲——

低头看去,一根简易的石矛刺穿胸膛。

用尽全身力气,转动脑袋,想看清那人的样貌。

谁知,身后那人伸出一只手扣住自己的脑袋,“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是最厌恶买卖孩童的。如果你只是杀人夺粮,我都不打算杀你。”

等老头死透后,于炎歌蹲下身体,在老头身上摸索。

算是有了点收获——

一张灾凭,外加五两银子。

第二十九章 灾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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