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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威胁(求月票)

  

  两个人离得很近,沈若竹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果让戴局长知道,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还是个姑娘,他一定也会很吃惊的,对吧?”

张义冷眼看着她,这个消息太出乎意料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沈若竹竟敢主动出击,张义尚不知道她服务于哪个组织,手里是否还有什么致命的猛料,但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去面对这个此刻略带得意的小女人。

而且事情已经摆到了明面上,逃避不过去,她也没有主动汇报给戴春风,心里肯定存了其他心思。这么一想,张义反倒冷静了,轻轻将她松开,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

“哦,是吗?”

张义平静下来之后,沈若竹倒显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

“放心,戴老板问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

“这又是为什么呢?”

沈若竹故弄玄虚:“你猜。”

“你爱上我了!”

沈若竹突然笑了起来,这声音有点儿癫狂。

张义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门口。

“别担心,没人听见。”沈若竹收敛笑意,淡定地指了指输液瓶,“这瓶药不输完,护士是不会来的。”

张义担心的自然不是护士,而是那个暗中窥视的神秘人。他看了一眼手表,单刀直入:

“戴老板派你来的?”

“是。戴老板让我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你,监视你,正好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来路”,她果然知道些什么,张义心中一震,故意不动声地说:“来路?我能有什么来路?我只有一腔热血,满腹忠心.”

沈若竹打断了他,压低声音说:“我说的不是军统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和赵文武、赵龙文的案子有关系。”

张义看着她,笑了。

“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我有证据。”沈若竹的口气自信满满。

“能证明是我干的证据?”

沈若竹点了点头。

张义玩味地笑了笑:“你倒有做福尔摩斯的潜质。”

“福尔摩斯是谁?”

“一本叫《血字的研究》的主人公。”张义应了一句,岔开话题,“既然有证据,你应该汇报给戴老板才是,想来立功受赏不在话下。”

“我自诩自己的酒量不错,那天晚上只喝了几杯香槟,可是后来喝了几口你递来的红酒,我就昏昏欲睡,人事不省。第二天起来头疼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此我怀疑那杯酒有问题,你肯定给酒里下了药。

当天我只是怀疑你那么做的目的,并不敢确定你的身份。直到第二天我听到姚则崇、赵文武的死讯,才怀疑是你利用了我,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沈若竹笑了,她看着张义说,“当然,这只是推测,直到昨天,戴老板找到我,让我监视你,我终于确定你有问题。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义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然笑了:“分析得有板有眼,了不起!确实有做侦探的潜力。你要是在我们处,起码是个组长。可惜推测不是证据。你很聪明,可惜受制于地位,接收到的信息有限,得出的结论自然南辕北辙。实话告诉你吧,李一善已经被抓到了,经他指认,某后黑手是赵龙文,现在他死了,一切尘埃落定!”

他已经彻底地恢复了平静:“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在局本部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所以,我对你也只是折磨,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欢。因此,你是否是完璧之身,并不能说明什么。呵呵,就算我把你带到戴老板的办公室,让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你觉得他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你说什么?”沈若竹浑身一激灵,目瞪口呆,一脸吃惊地问道。

张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男人,听懂了吗?”

对视了几秒钟,沈若竹还是不信,一直看着他,像是在甄别他话里的真伪。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件事戴局长知道吗?”

“当然!”张义一脸坦然,“局本部很多人都知道。”

“真的?”沈若竹顿时一阵恶心,“还真有喜欢男人的?”

张义耸耸肩:“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哪能体会。”

沈若竹紧盯着他,一脸纳闷的神色,喃喃私语道:“你是堂堂处长,男人想要的权利名望你都有了,可为什么你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呢?两个大男人.”说到后面,沈若竹脸色通红,嫌弃地挪了挪位置。

饶是张义城府深面皮厚,说的也是违心话,还是被她几句话和动作弄得心里一阵腻歪,赶紧岔开话头说:

“话又说回来,既然你对我有所怀疑,为什么不向戴老板检举我呢?”

“检举你,为什么要检举你?”沈若竹银牙一咬,泼辣劲也就上了粉脸红腮,恨恨地说,“我只觉得姚则崇、赵文武这两个王八蛋死的好。”

“哦?”张义一怔,听她这么说,本该高兴,但他觉得沈若竹的态度改变过于突兀蹊跷,因此不敢丝毫掉以轻心,斟酌一番问道:“你和他们有仇?”

“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你一定认为我是赵文武的情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吗?”沈若竹反问。

“难道不是?”张义点点头。

“其实,是,也不是。”沈若竹并不为自己有些矛盾的话而心虚,而是把热辣辣的目光投过来侃侃而谈。

她的叙述,令张义难以置信——

今年二十二岁的沈若竹,出身于苏州一个小地主家,父母相对开明,从小送她上了私塾,沈若竹也很争气,一路考上了女高。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她高二那年,母亲突发疾病,撒手人寰。那时沈若竹才十五岁,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族里的婶子大娘不但不同情,扶助孤儿弱女,反而因她父亲老实,常常欺负他们。

母亲一死,向来不问家事的父亲更是六神无主,终日郁郁不乐,不久也患了严重的肺病。仅有的一点家产,也为父亲治病变卖得所剩无几,沈若竹只好中断学业,在家侍奉父亲,照顾妹妹们。

父亲为了不荒废大女儿的学业,也为了使年幼的女儿们有人照顾,就给他们娶了继母。

这个后妈是个寡妇,也是拖家带口的,有两个女儿。但人家肚子争气,第二年便诞下一个男童。

老来得子,父亲对儿子极其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沈若竹在家里的地位直转急下。又有后妈每天吹枕边风,煽风点火,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劝丈夫早早将女儿嫁了换一笔丰厚的嫁妆。

父亲再不舍,但看到家里几个嗷嗷待哺的子女,也只能委屈了大女儿。

就这样,家里瞒着沈若竹替她说了一份亲事,正是后妈的堂侄。

此人五短身材,蒜头鼻,鱼泡眼,走路鸭子似的摇晃,妥妥癞蛤蟆一个。癞蛤蟆也就罢了,偏偏这厮长得丑玩得花,常常出入妓院,寻花问柳,恶名远扬。沈若竹上了高中,也算见过世面的,自然不忿嫁给这么一个人,遂生出离家出走的念头。

正在这时,上海失守,日寇长驱直入的消息传来。许多学校的学生放弃了学业,投笔从戎,奔赴抗日救亡的战场。沈若竹也决心不再继续升学,同样投身于抗日救亡的洪流中去。她和许多同学一道报考了中央军官学校江西分校。考试非常顺利,他们都很高兴,为自己将来也能像男人一样驰骋疆场杀敌卫国而兴奋不已。

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到了集合报到这天,说好的军校招牌被突然取下,教官直接将他们拉到了江浙警官学校。

到了学校才被告知,他们要接受特务训练,为即将成立的军统扩大做储备人才。

这些天真浪漫、一腔热血的学生根本不了解特务工作的性质,只听教官说,军统是一个最革命最抗日的团体,便信以为真,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了幻想,自以为摆脱了封建家族的精神桎梏,来到了一个自由的天地,却不知自己刚跳出火坑,又陷入了泥潭。等发现教官传授他们的全是绑架、杀人行凶的手法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警官学校毕业后,沈若竹被分配到了江山县警察局。在某天执勤途中,她竟然意外邂逅了阔别几年之久的女高同学柳莲芳。

柳莲芳当时并未去参军,而是选择继续深造,考入了苏州大学。他乡遇故知,自然是人生一大喜事。得知柳莲芳逃难而来,父母都惨死在日寇手中,孤苦无依,又身无分文,沈若竹做主,帮自己的老同学租了房子,安顿下来。

即便如此,柳莲芳每天都是提心吊胆,以泪洗面,从小到大,她还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打击。沈若竹每天都会来陪她,聊聊过去的上学时光。

可是,还不待两人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命运再次给二人上了一课。

“那天我办案回来去找她,发现她失踪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她被军统调查室的人抓走了,还诬陷她是日本间谍”说着这里,沈若竹咬牙切齿,恨恨地说,“莲芳怎么可能是间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肯定是姓姚的觊觎她的美色,见色起意,才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勾当。”

张义没想到柳莲芳竟然是沈若竹的同学,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还有后续,于是问道:

“后来呢?”

沈若竹叹了口气说:“我本以为依仗自己警察的身份可以查明真相,还莲芳一个清白。可我太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和肆无忌惮,一夜之间,梅花间谍案竟然迅速扩大,调查室凭着一份莫须有的口供,扑风捉影,开始到处抓人,连驻军都参与了进来,我多次申诉无门后,只好求助于警察局局长赵文武”

“你这人羊入虎口。”

“是啊,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沈若竹说着流起了眼泪。上学时,她和柳莲芳是班上家境最相仿的两个人,因此关系一直很好。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悲剧在柳莲芳身上上演,无论前路如何险恶,她除此别无选择,也甘愿前往。

“赵文武答应了?”

“赵文武这个混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到赵文武,沈若竹便想起了此人信誓旦旦、冠冕堂皇下那副色眯眯的丑恶嘴脸和那些下流的话,心中难免恶心羞愤,但一闪即过,随即恨恨地说:

“这个王八蛋本就贪恋我的身体,见我主动送上门来,自然拍着胸没口子答应下来,说什么姚则崇和他伯父关系莫逆,只需要一个电话,便能将人送回来.我自然不会轻信他的一面之词.”

于是,沈若竹和赵文武私下达成协议,只要他将柳莲芳救出来,沈若竹便要兑现承诺做自己的情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推移,营救柳莲芳之事还杳无音信,赵文武这厮已经按捺不住,频频对沈若竹行非礼之举,要不是她身手不错,险些都让对方得逞了。

张义沉默片刻:“后来呢?”

沈若竹又是一声叹息:“梅花间谍案的事,在警局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从来不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我不能,不说柳莲芳,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少女,不将她们救出来我良心难安。

可是,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私下写举报信,不仅写给乡绅代表,报社,甚至是中统的人,想着将事情闹大,最好闹到山城去,他们再也包庇不住.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张义有些意外:“你还给中统的人写过举报信?”

“那又如何?”沈若竹冷笑一声,梅花间谍案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开始的荒诞,结束的同样离奇,可柳莲芳却再也回不来了。“所以说,他们该死,姚则崇、赵文武罪有应得。”

顿了顿,她盯着张义看了片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张处长,换句话说,咱们也算曾在一条船上,并肩战斗过,放心吧,我是不会举报你的。”

张义不动声色:“是啊,咱们都是为党国为军统效力的,这么说也对。”

“我都事无巨细地向你交底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相信啊,怎么不相信?”张义继续装傻,有道是言浅交深君子所戒,就算沈若竹说的都是真的,二人之间也到不了推心置腹的份上。再者,良心并不等于信仰,一个是道德感知,一个是精神依托。良心偏向本能的道德反应,而信仰则是主动选择并坚守的精神依托。

沈若竹哼了一声,嘟囔着:“张处长,你还有一句实话吗?”

“句句为真。”张义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走到沈若竹面前,用令人生畏的目光看着她,“说到良心,你确实是个好警察,但警局和军统并不需要有良心的人。不管戴局长给你承诺了什么,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做自己没有能力负责的事,想想自己的家人。”

沈若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说:“这算是威胁吗?”

“不,是告诫。”

说完这话,张义转身离开病房,把门“啪”地一声关上。

沈若竹一张脸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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