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要死一起死
地下指挥所的空气异常闷热。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汗液浸透军服后馊掉的气味充斥着每一个人的鼻孔……
通风系统早已在之前的炮击中瘫痪,仅靠几个应急发电机驱动的换气扇微弱地呻吟着,杯水车薪。
无线电频道里电流嘶嘶声,参谋军官们嗓音嘶哑、语速极快地重复着命令和接收战报,声音因极度疲惫和紧张而变形。
宋和平矗立在巨大的作战沙盘前,目光始终锁定着海拜卜城区的微缩模型。
那上面,代表敌军的红色小旗和箭头,已经像恶毒的癌斑,深深浸润了城市的核心区域,又如同数条嗜血的红色巨蟒,疯狂地缠绕、撕咬着用蓝色标记的守军防线。
每一声“失守”或“失联”的报告传来,沙盘旁的一名参谋就会用颤抖的手,拔掉一面小小的蓝色旗帜,或者将一段蓝色防线模型推倒。
每一个这样的动作,都意味着又一片街区陷落,又一群士兵永远倒下。
“……东区第三街区失联!重复,东区第三街区失去联系!最后通讯是……是殉爆声……”
一名嘴唇上还带着绒毛的年轻参谋猛地摘下耳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混蛋!”
贾马尔中将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一拳狠狠砸在铺着地图的桌面上,连带着整个沙盘都为之震颤。
“让预备队三连顶上去!立刻!告诉三连的连长,就算打光最后一个人,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必须把市政厅西侧的通道给我守住!绝对不能让敌人把我们的防线切成两段!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命令通过嘶嘶作响的无线电迅速传达下去,但指挥所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
预备队?
那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那不过是从其他阵地上勉强抽调的几十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甚至有些还是轻伤员。
他们就像一小撮沙子被抛进咆哮的熔岩流,顷刻间就会被那炽热的死亡所吞噬、蒸发,连一点涟漪都难以激起。
宋和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这是他多年硝烟生涯磨砺出的面具。
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比如就站在他身旁的厨子,才能从他微微抿紧的嘴唇线条,以及眼底深处那难以捕捉的、一闪而过的极度焦虑,窥见他内心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波澜。
海拜卜,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已彻底变成一个巨大而贪婪的血肉磨盘。
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地吞噬、消耗着西利亚政府军最后那点宝贵的有生力量。
士兵们的战斗意志无可指摘,但牺牲却终归是令人心碎的。
宋和平很清楚一个道理——作为指挥官,内心必须如同钢铁一般强大。
不能有怜悯。
尤其是硬碰硬的换命交锋。
谁先心软谁先输。
但他也知道,现代战争从来不只是意志的较量。
在敌人绝对优势的兵力、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以及占压倒性优势的重火力面前,仅靠意志去抵抗,其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无比惨烈和绝望的悲剧。
真正的胜负手,早已不在海拜卜城内这场消耗战上。
自己手里的筹码远远没有对手阿布.奥马尔那么多。
这场战斗的成败关键在于那两支此时在暗夜中艰难潜行、试图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奇兵身上。
他的视线越过了代表尸山血海的城区沙盘,落在了边缘处的两个不起眼的点上——东面伊利哥境内的代胡克,和西面靠近约蛋边境的奥太巴小镇。
那里,才真正寄托着整个战局起死回生的微弱曙光。
他深吸了一口空气,拿起另一个专线加密通讯频道的话筒,手指稳定地调整着频率,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蜂巢呼叫游隼一号,收到请回答。完毕。”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江峰那略带急促喘息但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传了回来,背景里是轻微而密集的脚步声和风吹过空旷河谷的呼呼声:“游隼一号收到,蜂巢请讲。完毕。”
“游隼一号,报告你的具体位置和当前情况。完毕。”
宋和平问道,同时向身旁的厨子递去一个眼神。
厨子立刻默契地凑近了些,将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几乎贴到了话筒旁边,凝神倾听。
“报告蜂巢,我部已于二十五分钟前成功绕过代胡克东北约五公里处的1515外围检查站,波斯朋友的‘候鸟’无人机提供了精确预警和路径引导。目前我队正在全速穿越7号干河谷,河谷内砾石遍布,行进速度略受影响,但预计四小时后可准时抵达代胡克东侧预定攻击发起位置(坐标:E4391,N3285)。前导侦察小组已提前二十分钟就位,正利用热成像仪对镇东防御部署进行最后确认。爆破组全员状态良好,所有爆炸物已提前准备就绪。完毕。”
江峰的语速很快,每一个信息点都清晰准确,显示出一名优秀前线指挥官的素质。
“很好。代胡克镇内守军情况有没有最新变化?无人机是否有新的发现?完毕。”
宋和平追问,手指无意识地在铺满灰尘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东面的1515武装虽然整体攻势不如海拜卜正面的“胜利阵线”那般疯狂猛烈,但他们却是目前三股进攻大马士革势力中进展最迅速的一股。
一旦代胡克这个关键的后勤中转和通讯节点被成功拔除,将极大缓解东部防线的巨大压力,甚至可能有机会抽调出部分宝贵的机动兵力回援海拜卜这岌岌可危的主战场。
“‘候鸟’十分钟前最后一次传回的高空俯瞰画面显示,代胡克镇内守军规模仍维持约一千五百人到两千人之间。装备有少量技术装备,包括30辆装备有ZPU-1高射机枪的武装皮卡,20门82毫米迫击炮,还有不超过十辆装甲车。其防御工事重点仍集中在镇西主要入口以及镇内清真寺、旧镇政府大楼等几个制高点上。镇东区域防御相对薄弱,仅可见两个简易机枪巢和零星巡逻人员,与我们先前的判断完全一致。未发现有机动部队增援或防御兵力大幅调整的迹象。Over。”
江峰的报告详尽而专业。
“收到。保持绝对隐蔽,严格按原定计划行动。记住,游隼一号,你们的任务是高速突袭,精准斩首!首要目标是打掉他们的指挥节点和通讯中心,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后炸掉他们的物资仓库,然后迅速撤离战场,绝对不可恋战!那里是1515武装的控制区腹地,动作不够快就会被包围。你们的任务是破袭,而不是占领地盘。明白吗?完毕。”
“明白,蜂巢。迅猛一击,绝不停留,绝不恋战。”
江峰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斩钉截铁的坚定。
“保持频道畅通,有任何情况随时报告。完毕。”
宋和平结束通话,轻轻将话筒放回底座。
看来东线的情况目前看来还算顺利,但真正的重头戏,决定海拜卜乃至整个南部战局命运的,还是在奥太巴。
他几乎没有停顿,立刻熟练地切换了另一个加密频率。
“蜂巢呼叫钢刀,阿尔谢尼指挥官,请报告你部情况。完毕。”
频道里先是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怠速轰鸣声,以及金属履带碾过碎石地面特有的刺耳噪音,片刻之后,一个带着俄国口音粗犷的声音响起。
“钢刀收到,蜂巢。我部先头装甲分队已抵达奥太巴南郊最后一道外围警戒线前方约八百米处。根据伊尔-20侦察机十分钟前传回的最新热成像扫描显示,叛军在外围原有一个哨卡的基础上,新增设了一个临时检查点,配备有大型探照灯、两挺挺德什卡重机枪,并利用沙袋构筑了环形工事。两个哨卡之间目视距离约二百米,存在火力交叉覆盖区域。我们尝试寻找渗透路线,但难度极大。妈的,看来奥太巴方面的确有大部队集结,他们在周围都设置警戒检查站了。完毕。”
宋和平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奥太巴,那里不仅是“胜利阵线”南部战线的后勤心脏,堆积如山的弹药、油料、药品,更是其外籍兵团和军事顾问团的主要集结地,警惕性高是必然的。
但任何计划外的意外,任何微小的疏漏,都可能导致奇袭失败,将这支穿插部队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能否尝试远距离迂回绕开?或者,组织精干小组进行无声清除?完毕。”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
“绕开?”
阿尔谢尼在电台那头冷笑道:“最近的迂回路线需要多花费至少四十分钟,而且无法保证不暴露在对方其他巡逻队或观察点视野下。无声清除……蜂巢,难度极高。两个哨卡之间有视线交叉,且距离我们潜伏的灌木丛有超过三百米的开阔地。除非他们同时打瞌睡,否则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摸掉两个点。我个人的专业建议是——强攻!”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凶狠而果断,带着瓦格纳雇佣兵特有的那种悍勇和近乎疯狂的进攻欲望。
“用我们BMP-1步兵战车的73mm低压滑膛炮和‘短号’反坦克导弹,同时敲掉这两个该死的火力点!然后全速推进,完毕!”
宋和平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
强攻无疑会提前暴露作战意图,如果不能瞬间消灭检查站里的叛军士兵,只要有一道信号发射出去,就会让奥太巴的守军有所准备。
但如果行动足够迅猛、坚决,利用黑夜和突然性,确实有可能在敌人组织起有效抵抗之前干掉所有人。
此刻,任何的犹豫不决都将是致命的。
“批准强攻方案!但必须狠、准、快!”
宋和平不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不能将这出现交战的信息发出去!”
“完全明白,蜂巢。”
阿尔谢尼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兴奋,“我直接炮击,保证他们连发生什么事都没弄明白就去他们的真主那里报到!完毕!”
通讯戛然而止。宋和平缓缓放下话筒,感觉手心有些汗水渗出。
他目光重新落回海拜卜的沙盘上,仿佛能透过那微缩的模型,看到外面真实世界正在发生的惨烈景象。
外面的爆炸声似乎又逼近了一些,更加震耳欲聋,头顶天花板的震动愈发剧烈,更多的灰尘和细小碎石簌簌落下,像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细雨。
厨子默默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壶口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喝口提提神吧,老家带来的‘马尿’,够劲。”
水壶里是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煮出来的浓咖啡,颜色漆黑,味道苦涩得惊人,仿佛浓缩了此刻所有的艰难。
宋和平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那极致的苦涩瞬间席卷了味蕾,刺激着几乎麻木的神经,让他疲惫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东线顺利,西线遇阻,阿尔谢尼决定强攻临时检查站,采取炮击瞬间歼灭对方,不打算采取绕路,避免浪费时间。”
他言简意赅地通报了情况。
“放心,那家伙以前是炮兵出身,打炮绝对准。”
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似乎对阿尔谢尼的风格颇为熟悉,甚至带着点欣赏。
但随即,他的笑容收敛,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城里……我们这边,快要撑到极限了。五分钟前刚收到的粗略统计,各部队报上来的伤亡率……可能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四十五。重武器方面,除了那几辆藏着准备最后一搏的老家伙,几乎全部损失了。反坦克导弹快打光了,连RPG火箭弹都所剩无几。”
宋和平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指挥所里每一个忙碌而绝望的身影。他
何尝不知道?
这里的绝望气息比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和硝烟更加沉重。
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各种枪声:AK突击步枪特有的清脆点射,那是叛军精锐突击队在清剿房屋;RPG火箭弹击中墙体后沉闷的爆炸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砖石坍塌的哗啦声;还有那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疯狂的叛军士兵的嚎叫声,用阿拉伯语呼喊着“安拉胡阿克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敌人确实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指挥所那扇加固过的铁门被猛地撞开,一名脸上布满黑灰和凝固血渍、防弹背心上沾满泥土的瓦格纳警卫小队队长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敬礼,语气急促得几乎变了调:“头儿!宋先生!不好了!东侧最后一道街垒被叛军的坦克碾平了!他们的人沿着卡萨街和胜利大街蜂拥而入!距离指挥所大楼可能已经不到五百米!警卫班正在拼死阻击,但对方人太多,还有坦克支援!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立刻从西侧应急通道转移!立刻!”
指挥所内的空气瞬间彻底凝固!
所有参谋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宋和平和厨子,眼神里充满了惊慌、恐惧,以及最后的一丝期盼。
厨子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宋和平,等待着他的决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宋和平却缓缓地、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最后,视线落在了沙盘上,那枚代表着“钢刀”部队的蓝色小箭头之上——它正顽强地、坚定不移地指向奥太巴的心脏地带。
“不走了。”
宋和平显得非常平静和决绝。
“这里,是海拜卜全军的大脑和心脏。我们走了,电台一断,命令无法传达,城里的部队瞬间就会失去统一指挥和协调,变成一盘散沙,所有的部队都会在很短时间内彻底崩溃。我们必须在这里,和所有人在一起,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军用手表,表针正无情地走向凌晨四点。
“阿尔谢尼还需要时间。至少两个小时,甚至更久。这两个小时,我们必须用命来帮他争取到。”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那名满脸焦灼的瓦格纳队长:“立即传达我的命令:所有警卫人员,收缩至指挥所大楼核心区域!依托所有门窗、通风口,构筑最后防线!把仓库里剩下的所有‘竞赛’反坦克导弹、‘短号’发射器都搬出来!把那几挺NSV重机枪给我架到关键窗口去!弹药打光为止!告诉他们,这里,就是海拜卜最后的堡垒!这里,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坟墓,或者勋章墙!没有后退可言!”
那名瓦格纳队长猛地一愣,似乎被这决死的命令震惊了,但他看到宋和平眼中那冰冷如铁的决心,以及旁边厨子那同样毫无畏惧的眼神,他胸中一股血勇猛地冲了上来。
他猛地挺直腰板,以一个标准到极致的俄式军姿立正,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心脏位置,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中闪烁着混合着敬佩、决然与疯狂战意的光芒:“是!指挥官!誓死坚守!瓦格纳绝不后退!)”
队长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般冲出了指挥所。
指挥所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剩下电台里依旧嘈杂的各种报告声、求援声,以及那已经清晰到仿佛就在隔壁房间响起的激烈枪声和爆炸声。
厨子忽然嘿嘿地低笑了起来,打破了这死寂,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中文说道:“老宋,说句实在话,后悔不?本来你在波斯高原那地方待着,虽然环境不怎样,但至少没那么容易掉脑袋。结果被我忽悠到西利亚蹚这趟浑水,说不定今天真就得把你这一百多斤交代在这老鼠洞里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恐惧,反而更像是一种看透命运的调侃。
宋和平看着这位一起在枪林弹雨里拼过命的老友,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复杂而真切的笑意。
他反问道:“你呢?我记得好多年前在伊利哥喝多了的时候,拉着我说,最他妈怀念的还是当年在老家厨房里颠大勺的日子,说那锅气才是人间的味道。怎么后来就越陷越深,放着好好的餐饮老板不当,偏偏干起这刀头舔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了?”
厨子闻言,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摩挲着自己光秃秃的头皮,嘿嘿笑道:“餐饮?唉,那玩意儿来钱太慢啦!操心的事儿还多,采买、厨师、客人,哪一样不得费心?我那婆娘一个人管着就够了,她也乐意。至于现在这行当……嘿,他妈的,刺激啊!来钱也快!一单生意够开半年餐馆了。就是这命啊,就像这中东的沙子和美元一样,说不准哪天一阵风过来,就他妈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笑容里掺杂着浓浓的自嘲,但也有一股子混不吝的、早已看透生死的淡然。
“家里……老婆孩子,都还好吗?”
宋和平忽然有了赶出,心思飘向了极其遥远的东方,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落寞。
“我……我是早就回不去了。档案里估计早就被盖上了‘恐怖分子’、‘危险人物’的红戳。弟弟妹妹……也好久没收到她们的消息了,不敢联系,怕给她们惹麻烦。”
厨子收敛了笑容,用力地拍了拍宋和平的肩膀,宽厚的手掌传来坚实的力量:“哎,别想那么多了。干了咱们这一行,有些事,早就由不得自己了,得认。”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指挥所外,枪炮的咆哮和爆炸的轰鸣成为了唯一的背景音乐。
一种男人之间的深厚默契和惺惺相惜,在这浑浊的空气里静静地流淌,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加有力。
突然——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仿佛就在头顶正上方炸响!
整个地下掩体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般疯狂摇晃起来!
刺眼的火花从照明线路中爆出,顶灯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有几盏应急红灯发出昏暗诡异的光芒,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剧烈抖动的墙壁上。
大量的灰尘、水泥碎块如同暴雨般噼里啪啦地落下,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呛得人连连咳嗽。
电台里传来某处观察哨声嘶力竭的尖叫:“他们用坦克炮直射!三号入口彻底塌了!他们突破了!重复!他们突破了三号入口!正在向指挥所主体建筑推进!很多人!至少有一个排!”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所有非战斗人员,拿起武器!为了西利亚!”
贾马尔中将一把拔出腰间那把马卡洛夫手枪,像头困兽一样咆哮着。
宋和平和厨子几乎在同一瞬间猛地站起身。
宋和平检查了一下手中那支加装了PK-AS红点瞄准镜和GP-30榴弹发射器的AK-74M突击步枪的枪机,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只是进行日常保养。
他看向厨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来,闲聊时间结束了。兄弟,这最后一程,咱们还得一起走。”
厨子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哈哈一笑,一把握住宋和平的手,巨大的力量让两人的手臂都为之微微一震:“当然!妈的,老子早就他妈活够本了!今天正好多拉几个垫背的!”
宋和平重重点头,用力回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快步走到中央通讯台前,一把抓起了连接全军广播频道的话筒。
“所有海拜卜的守军兄弟们,我是宋和平。我和贾马尔将军,以及指挥所所有参谋、通讯人员,仍在原地!我们就在你们身后,我们不会后退一步!我们的奇兵,‘钢刀’和‘游隼’,正在直插敌人的心脏!只要坚持两小时,他们的后方马上就要起火了!我向你们保证,要死,我陪你们一起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和强烈的感染力:“坚持下去!我的兄弟们!守住你们的每一栋楼房,每一个窗口,每一个地下室入口!用你们手中的步枪,用你们最后一颗手榴弹,用你们的牙齿和怒火,告诉那些背叛国家的叛徒和外国来的入侵者!海拜卜,永不陷落!为了西利亚!为了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战斗到底!荣耀属于你们!”
“战斗到底!”
“为了西利亚!”
“胜利属于坚守者!”
无线电的公共频道里,瞬间如同爆炸般腾起无数嘶哑、狂热、甚至带着哭腔的回应呐喊!
宋和平扔下话筒,将步枪枪带稳稳地挂在肩上,最后调整了一下榴弹发射器的角度。
“走吧。”
他对已经准备就绪的厨子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邀请老友去散步。
“让我们去门口,‘热情欢迎’一下阿布·奥马尔先生派来的这些‘不速之客’。”
厨子狞笑一声,将那条超过一百五十发的弹链熟练地压进那挺PKP“佩切涅格”通用机枪的受弹机内。
枪身发出令人心安的金属撞击声,沉重的弹链哗啦作响。
“狗娘养的,老子早就手痒得不行了!今天让你们尝尝正宗毛子‘厨子’做的钢铁大餐!”
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走向指挥所那扇厚重防爆铁门。
门外,是烈焰翻腾的街道、冰冷坚硬的钢铁残骸、以及肆意流淌的炽热鲜血共同构筑而成的——人间炼狱。
一章七千多字大章。